包子啃著手指,烏黑大眼賊亮賊亮,美滋滋的等老娘表揚他無恥厚黑。
“你錯了,”秦長歌卻一臉肅然,拍拍愕然的包子,“你這個賺錢法子又累又蠢,我教你一招省力的,對付你爹一定管用,他不是帶了人來嗎?你別小氣,你上菜,拚命上,哪值錢上哪個,上完了你就不要錢。”
“啊?”包子愕然。
秦長歌正色道:“他一定會問為什麼,你就說為他省錢--不容易啊,瞧您幾個手下,營養不良的樣子,忒可憐的,餓的吧?跟著您跑沒吃的是吧?當我施舍了!”
“明白了!”包子一拍頭,“堂堂皇帝啊,請大臣吃飯結果還被施舍,他麵子往哪擱?他不趕緊撂張超級大麵額銀票來證明他不需要同情,我就不姓蕭!”
“孺子可教!”秦長歌讚,“話說回來,你改姓的代價,我還沒和那家夥要呢……”
輕輕一笑,楚非歡喝完藥接口道:“你兩個更適合做商人,做太子實在可惜了的。”
他將碗放下,包子已經乖巧爬下他膝蓋,遞上麵巾,又將碗端了出去,楚非歡用麵巾按了按唇角,抬眼看似笑非笑倚桌看他的秦長歌,淡淡道:“長歌,我答應我會老實喝藥,你就不用親自熬藥看我喝下了,你已經夠忙了。”
一斜身在楚非歡對麵坐了,秦長歌一笑朗然,“非歡,你如此聰慧,有些事想必不用我說得那麼透底,如今我隻望你不要放棄,相信你自己也相信我。”
垂下眼睫,笑意如清晨露珠轉瞬即逝,楚非歡道:“我隻知道不相信你的人都是蠢人。”
他微微有點神思不屬的模樣,轉目看著窗外桐花,那些花兒淡紫粉白,色澤沉厚潤澤,馥鬱香氣一陣陣透窗而來,這盛世之中,人人歡欣鼓舞,連花也香得這麼奔放熱烈。
記得母妃就最喜歡桐花,偏不愛那些富貴雍容的牡丹芍藥,她的宮中種了一株桐樹,六月間花開得極盛,過不了多久就會落了一地的花朵,宛如淺紫地毯,母妃便懶懶往上一躺,吹起玉笙,鳴泉濺玉般的笙音吹徹琉璃長天,吹亮一輪月色,吹起漫天星光。
他當時就趴在殿階之上,靜靜聆聽,直至睡熟。
可以放心的睡去,因為第二日,會在母妃懷中醒來,她用雪白的手指笑嘻嘻捏他的鼻子,問:“小懶豬,你為什麼又賴上我的床?”
他永遠記得她的笑容,是一樹開得最璀璨的花,芬芳甜蜜,永無悲傷。
縱使她寂寞、思鄉、不為他人所接受,亦不曾摧折那笑意醇美。
母妃……是離國後宮最美的妃子,也是最特別的。
那個沒有機心,不懂世故,年近三十久居深宮依舊奇跡般保持天真爛漫赤子之心的女子,於鬼蜮深宮中出奇的幹淨如雪絹純潔如幼童,十年宮廷,她竟然連爭寵都始終沒能學會。
和那些一進宮便被嚴酷事實逼出機心與詭詐的女人相比,她堅持著年少的純真,不為現實和時光而改。
然而,便是這樣一個與世無爭的淡泊女子,卻於父王五十大壽那日,被喝醉酒的二哥闖入寢宮,將當時正在洗澡的她一番猥褻。
這個衝淡卻剛烈的女子,不能容忍潔白被汙,選擇了結束自己的生命。
那夜星光好生爛漫,爛漫星光之下,純淨女子在他懷裏咽下最後一口氣。
臨別前她對他說:“人生不過一場是非之歡……”
從此他改名楚非歡,原來的名字,楚昭晟,被他嫌惡拋卻。
昭晟昭晟,雙日輝映,光芒萬丈,可是這世間如此黑暗醜惡,哪來的光?
當夜他闖進二哥寢宮,殺宮人數十,倒提的長劍一路滴落鮮血,蜿蜒如猙獰赤龍。
二哥縮在床角涕淚橫流的求饒,他隻是冷冷看著他,冷冷的,將劍鋒插入兄長的下體。
撕心裂肺的慘叫聲裏,他道:“你何必做男人?我實在不喜歡你和我一樣是個男人。”
閹了那禽獸之後他淡淡坐下來等,他以為自己會下天牢,會被狠狠懲治,畢竟他的母妃隻是離國南疆鄉下的一個孤女,二哥的母妃卻是大司馬的長女。
結果那夜,禦林軍圍困之下,父王將他驅逐出宮。
火把照映下數千人鴉雀無聲,他在萬眾目送中負劍而去,踏出宮門前終於忍不住最後一回首,看見父王突然一夜之間佝僂的腰。
那一刻他終於知道,原來他是愛著母妃的。
他不寵愛她,隻是害怕這個單純的妃子,蒙寵後卻不能保護自己,會被其餘妃子害死。
然而再有萬千放在心底的愛又如何?斯人已逝,終究再不能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