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

作者:宋穎傑

喬是我的朋友,雖然很多情況下我非常想裝出滿臉“我才不認識他”的表情。然而你無法否認喬很聰明,事實上,我沒見過比他更聰明的人了。不過聰明的頭腦加上對惡作劇的酷愛,結果就等於一個足以讓人發瘋的小惡魔。因此大家聚會的時候,如果喬沒來,所有人都會遺憾地說:“啊,他怎麼不來!”如果喬來了,大家則會更為遺憾地說:“啊,他竟然來了!”

上個周末,我和喬一起去看馬戲。馬戲團的老板是我同學,前不久他通過快遞送來兩張票,說他的戲班會在這個城市表演兩個星期,讓我一定要去看。我想他是不會喜歡喬那樣熱衷於惡作劇的家夥的。但喬一定要去,喬執拗起來就像個孩子,誰都拿他沒辦法,我隻好帶上他。喬興奮極了,他在座位上躥上跳下,指著舞台不斷地喊:“瞧啊!猴子⋯⋯啊,好大的金剛鸚鵡⋯⋯他們竟然弄了頭驢來!”

他對旁人驚詫的目光毫不理會,而我覺得自己是坐在一個瘋子身邊,腦門上寫著“丟人”二字。我怎麼會遇上喬這樣的朋友!

表演結束,我去後台找老板,感謝他的贈票,並說我度過了一段美好的時光(天知道我是在撒謊!有喬在,我怎麼可能享受這場馬戲⋯⋯)。喬軟磨硬泡地跟在我身後,我客套完了,他突然大步向前一邁:“您好,我叫喬,是雪利的朋友。”

“您好。”老板很客氣地說,“謝謝您的觀賞。”

喬接著對老板說:“我對你們的‘猴子騎驢’印象深刻,能不能讓我見見它們?”

老板看在我的麵子上自然是答應了。我們走到一個帳篷裏,看見馴獸師正在給猴子喂食。老板介紹道:“這是吉爾,你們真幸運,吉爾馬上就要離開戲班了,再晚一兩個月你們就看不到他的表演啦!”吉爾馬上放下食物站起來向我們問好。

喬問:“為什麼要離開?”

“我要結婚了。”吉爾答道,他看起來不願意多說話。

喬突然把頭轉向我:“給你猜個謎語吧。有一頭驢子、一隻猴子和一個人,它們遇到一扇門,門上有鎖,請問誰進不了門?”

我目瞪口呆—喬總是喜歡弄些出人意料的鬼把戲—我試探地回答:“⋯⋯驢子?因為它太笨?”

“不對,是人,因為驢子(donkey)和猴子(monkey)都有鑰匙(key)。”喬一攤雙手,“不過呢,我想當人蠢得像驢子一樣後,自然也有鑰匙了。”

我的臉在發熱,我有一種恨不得掐死喬的感覺—當然這種感覺時常出現。老板不愧是老同學,很給我麵子沒有笑。吉爾裝出一點笑的神色,但很快又低頭擺弄他的猴食去了。喬若無其事地對老板說:“老兄,說實話,我太喜歡這隻猴子了!我們來打個賭吧,我和你的猴子比賽吃花生,吃五十粒,比誰先吃完。要是我贏了,你就把猴子送給我,如果我輸了,我就吃石頭。”喬到帳篷外轉了轉,撿來兩塊石頭,炫耀般地揚一揚,“怎麼樣?”

“喬,你瘋了!”我驚呼道。吉爾也一怔,插話說:“老板,你答應讓我帶走猴子的⋯⋯”

“放心,他贏不了!”老板笑著說,顯然他本來覺得喬一定是個無事找茬的家夥,但是現在他被這場比賽的賭注深深地吸引住了。於是我們各數了五十粒花生給喬和猴子,比賽開始。結果完全在意料之中,喬慘敗,他正在吃自己的第二十七粒花生的時候,猴子就已經吃完了自己那份,並開始搶喬的花生吃了。我以為麵對敗局的喬會開始耍賴,可他遺憾地搖搖頭,拿起一塊石頭輕輕掰開,都沒怎麼嚼就囫圇地吞了下去。老板和吉爾的眼睛瞪得有雞蛋那麼大,恐怕我也一樣。喬拍拍肚子,表示味道很好。臨走,老板還親切地拉住喬的手:“你有沒有興趣來馬戲團表演吃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