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事情幹,時光倒也好打發,轉眼三個月就快過去了。再有幾天就是新年了,盧家上下張燈結彩,坊市上也是熱鬧非凡。解禁這天,盧小宛十分開心,哥哥和顧雷也都趕來為她慶祝。
“這三個月過的如何啊?”哥哥頗為戲謔地說道。
“哼,這不明知故問嘛,簡直快悶瘋了,快帶我出去玩吧!嘻嘻”盧小宛一臉討好的笑容,搖著哥哥的衣袖。
“哈,你倒是膽大,父親大人見你近來消停了這麼久,又是學詩又是撰文的,還以為你真是改過了呢,昨兒還誇你了呢,這下你突然不早晚請安了,誰不知道你溜出去玩了?”盧建陽搖搖頭,這個任性的妹妹啊。
“對了哥哥,我聽說家裏發生一件大事?”盧小宛突然想起來什麼,“我聽說家裏要給你訂婚了,正在商量誰家的女兒呢,前幾日我聽父親母親正在商量呢,哥哥可有心上人啊?要不要我去打探打探家裏定的人是誰啊,趁現在還沒有定下來,好選擇一個可心人!”盧小宛說著狡黠的一笑,清澈的眼睛放出八卦的光彩。
“算了,婚姻大事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喜不喜歡的並不打緊,父母選擇的肯定是最好的,我就不必操心了。”盧建陽歎口氣說道,反正我喜歡的人今生今世終是不會進盧家的大門了。盧建陽的眼睛裏略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悲傷,一閃即逝。
“那好吧,”盧小宛何等聰明敏感,料想哥哥定是有難言之隱,哥哥眼中那一絲不易察覺的悲傷已經被她發現。看來哥哥定是有意中人了,想來一定是不太可能的人,不然哥哥也不會連爭取都不曾爭取一下,我究竟該怎樣才能夠努力幫到哥哥呢?這世間還有什麼比有情人不能終成眷屬更令人心碎的事情呢?“不聊這個啦,下午我們一起去王子坊吧?新年了,坊市肯定很熱鬧,我那些朋友不知道都怎麼樣了呢。”
“說起來,你那幾個朋友前幾日還專程堵住我問‘你那義弟顏玉怎麼最近消失了?是家裏出了什麼事情嗎?’,看來你還頗受歡迎啊!”盧建陽大笑,“‘顏公子’你出了什麼事情了?我是不是應該告訴他們你是因為犯錯誤被關禁閉了?”盧建陽一挑眉,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
“哥哥!哼,你沒按照我說的說嗎?”盧小宛眼睛睜得老大,嘟起了嘴,皺著眉頭假裝不高興。
“放心吧,我說了,我說你得了風寒,楊衒之還要來府裏探望你呢!哈哈哈”盧建陽又大笑。紅袖和碧雲也都笑了,顧雷也嘴角微微上揚,屋子裏充滿愉快的空氣。
盧小宛有些窘迫,“這個秘密還是要保持住啊,不然妹妹就要悶死了”
“今天想去就去吧,別太過分就行,馬車人手什麼的一應俱全,我全都安排好了,不過最近父親安排我的事情很多,恐怕我是無法陪你玩了,你自己找你們那京城‘四閑’去耍吧”盧建陽溫柔地看著妹妹說道。
“什麼事情啊?感覺哥哥最近忙碌了許多,是不是跟定親有關啊?”什麼事情讓哥哥這麼忙碌呢,今天解禁都不陪我。
“沒什麼關係,最近正是多事之秋,各地起義頻繁,胡太後又要禮佛,最近要在大伽藍永寧寺召集僧人宣講佛法,其中諸事繁多,父親就把一些瑣碎的工作都交給了我”盧建陽說道。
“哎,太後太過佞佛了”盧小宛歎了口氣,北魏遷都洛陽後,洛陽城空前繁榮起來,一時文物典章都極為可觀。然而當朝胡太後信佛,十幾年間大興佛寺,到如今這佛寺已經有一千三百餘所了,還在修建,永寧寺正是最著名的大伽藍之一,然而永寧永寧,能否永寧卻是未知。
“此話千萬不要外傳,如今隆恩正盛,哪句話說不好都會給家族帶來災難的”盧建陽歎了口氣,自己又何嚐不知佞佛的害處,然而上有所好,下必趨之,朝廷承平日久,四海富足,隻不過眼下似乎時局略有動蕩,也不知能太平到幾時。
“咦,我知道哥哥也這麼想的,放心吧,這裏又沒外人,再說我雖不像哥哥一般謹慎,但也不是傻孩子嘛”說完吐了一下舌頭,“好啦,好哥哥,你快去忙你的吧,我不纏著你啦,我一會帶著他們幾個上街溜達去”說罷盧小宛一跳一跳地帶著紅袖去房間換裝走了。
“去吧,早點回來,別太貪玩,顧雷,照顧好小姐,再有半點差池,唯你是問!”盧建陽正色道。
“是,大公子放心,顧雷會寸步不離小姐的。”
“放心吧,哥哥,有顧雷哥哥在,我肯定會好好的,嘿嘿”盧小宛一邊倒退跳動,一邊衝顧雷眨眨眼。
顧雷卻一臉嚴肅的看著他“小姐小心點後麵!”
“哎,這孩子!”盧建陽無奈的搖了搖頭,轉身帶著侍從離開了。
盧小宛此刻就像放飛的小鳥,趕緊歡歡喜喜的換好衣服,準備好去街市玩了。
到了三笑茶樓,果然在那裏看到了陸三公子陸淩俊在喝茶,幾個小廝垂手站在他身邊。
“嗨,淩俊老弟,幾日不見,你近來可好啊”盧小宛趕過去笑眯眯地打招呼。隻見這陸三公子身穿黑色青衫,雖十二三歲模樣,卻長得人高馬大,五官硬朗,看上去倒比實際年齡大不少。三個月不見似乎他高了不少,增加幾分少年英氣。
“啊呀,這不是顏玉公子嗎?怎麼你這最近好了嗎?穆華川說你得了風寒,怨不得最近沒有看到你呢。”陸淩俊一見盧小宛過來,略有驚詫。
“可不是麼,最近生病,在家歇了這麼久,都快憋悶的瘋掉了”盧小宛也不客氣,坐下就端起另一個茶杯,給自己斟了一杯茶水。
“我最近在家裏過的也十分憋悶,感覺我爹橫豎看我不順眼,大哥能幹,二哥英俊,小弟聰敏,就我頻頻惹我爹不高興,在國子學堂裏書也念不下去了,你說我鮮卑民族,馬上民族,學這些漢人的禮儀文化有什麼用處呢,一天天的淨事兒,也不讓人消停,我說你怎麼不去國子學堂讀書呢?”陸淩俊久未遇到朋友了,一臉怨氣地說。
“國子學堂?司徒府旁邊那個嗎?以前我大哥倒是在那裏讀書,不過大哥現在卻是學成了,也不必去了。”
“想也是,你一個義子,家裏怎麼會讓你去那種地方呢!”陸淩俊撇撇嘴,義子就是義子,即使你盧家權勢再大,卻也不會投太多精力在你身上吧。
“額,也算吧,不過我平時也讀書寫字,學些知識”盧小宛心想,誰和你們一樣啊,我一個女孩子,家裏早就安排了各種老師,學堂雖然沒怎麼去,但是起碼比你這浪蕩地草包強得多吧。
“呦,這麼熱鬧,顏玉公子今天出關了,害得我和楊公子好生擔心呢!”兩個年輕公子笑著走進了茶樓,隔老遠就喊了起來,一個身穿青衣,一個穿紫色袍子,這二人,一黑一白,雖不十分英俊,但錦衣華服,罩袍束帶,卻也奪人眼球。青衣男子是穆國公的二公子,楊公子是楊太尉的小公子,這些都是洛陽有名的顯貴公子。
“顏公子今天好不容易大病初愈,不如我們出去好好玩一玩,趁天色還早,我帶你們去一個好地方!”穆二公子穆華川是個玩樂性子,他麵色略黑,眼睛很大又炯炯有神。
“聽說太後過幾天要去永寧寺禮佛,咱們今天提前去看看如何?!”楊衒之提議。
“好啊!正好我也想去看看呢!”盧小宛很興奮,“早聽說永寧寺宏偉壯觀,一直沒有機會去看看呢!”
四個年輕公子從茶樓出來,各人乘一匹快馬,直奔永寧寺。永寧寺是胡太後命人建造的大伽藍。寺東是太尉府,正是楊衒之的家,寺西對著永康裏,南鄰昭玄曹,北靠禦史台,正對著皇宮的閶闔門,可見其位置絕佳佳。閶闔門前麵是禦道,專供皇家禦用,禦道的東側是左衛府,左衛府的南側就是司徒府,司徒府南是國子學堂,內有孔子像,兩側分別是顏淵問仁,子路問政。再往國子學堂以南是宗正寺,寺南是太廟,廟南有護軍府,府南有衣冠裏。四個年輕公子騎著高頭大馬,一路向南,各個又錦衣華服,十分惹眼。行人紛紛側目,竊竊私語。
“早知陸二公子麵如冠玉,俊美無雙,看馬上的這個嬌俏的少年麵如敷粉,似更勝一籌啊”一提籃婦人不禁讚歎。
“看那少年皮膚白皙,晶瑩剔透,好似白玉雕成的一般,實在是光彩照人。”另一個婦人說到。
“我還是覺得陸二公子更加英朗一些,眉目舒朗,看著也更健碩,這個少年清瘦蒼白,倒略顯單薄一些”旁邊一個老嫗說到。
街邊一個個少女模樣的女孩子們看著馬上的少年早就紅了臉,一副芳心暗許的樣子。隻怕此後洛陽城裏的女人們今後又有了思慕的男神了。
此時馬上的顏玉公子確實是十分惹人眼球,她風度絕佳,粉麵春風,眼睛圓闊而有異光,靈敏而有俠氣,看上去很清澈卻又不失活潑。正是瀟灑俊逸美少年,策馬揚鞭映青天,皎如玉樹臨風前。而她又身披一身潔白的狐白裘,飄逸的猶如天上的仙童下凡間。
“你猜她們在看誰?”楊衒之打趣道。
“自然是看我們油頭粉麵的顏玉小公子了,哈哈哈”穆華川大笑。
盧小宛感覺略尷尬,自己畢竟是女孩子,被這樣……多少有些不自然,不過確實也有點見怪不怪了。“兩位哥哥不要在打趣小弟了”盧小宛麵色轉紅,有些不好意思。
“我哥哥不在,不然也叫他看看什麼叫秀骨清像,看以後出門大家就都追他還是追你,你倆一較高下。”陸淩俊笑道。
“你哥哥真有那麼帥嗎?”盧小宛不禁有一絲好奇,眼前卻浮現出宇文泰挺拔的身影和深沉的眼眸。
“那是,立如芝蘭玉樹,笑如朗月入懷,洛陽第一,世間無二,管叫那些少女春風一笑夢十年!”陸淩俊大言不慚地誇耀道。
”“你說你怎麼就沒你二哥那麼英俊呢?你是不是陸家生的啊!”穆華川打趣他
“好你個穆二傻,竟敢打趣我!有本事咱們看誰先到,贏了我再說!”陸淩俊說完用腿使勁夾了一下馬腹。
“好!遲到的請客!”穆華川說著使勁打了馬屁股一下,馬兒吃痛,一路狂奔。其他人也不怠慢,都催馬加鞭。少年公子們,鮮衣怒馬,烈焰繁花。
禦道西是右衛府,府南是太尉府,正是楊衒之家。府南側有陵陰裏,裏麵儲存冰塊,以供夏天之時皇族避暑之用,這一路上大大小的的寺廟,裏麵進香的人出出進進,一派繁華盛景。
到了永寧寺,幾人下馬,侍從們也都跟在身邊。到底還是陸三公子人也雄壯馬也膘肥,先到了永寧寺。看著眼前的寶寺,盧小宛不禁讚歎,實在是宏偉巨製。這浮屠塔舉高九十丈,上有刹高十丈,總共離地麵一千餘尺。百裏外尚可見之。寶刹上有一金寶瓶,寶瓶下有承露金盤三十重,周匝都垂著金鈴鐺,複有鐵鎖四道,引刹向浮圖。浮圖有九級,每個角都垂著金鐸,上下共一百二十鐸。浮圖有四麵,麵有三戶六窗,戶戶皆朱紅漆。窗戶上五排金釘,共十二門二十四扇,共五千四百枚。更有金環鋪首,殫土木之功,窮造型之巧,繡柱金鋪,駭人心目,難以盡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