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六 混入城中(1 / 2)

鹹陽城,漢王的丞相府邸內,張良與董成等幾位漢軍軍官皺眉聆聽著,在廳中站定的兩位漢軍甲士的詳盡彙報。這兩個漢軍渾身衣甲殘破不堪,上麵盡是刀劍劃過的刻痕以及比軍衣顏色更深的血漬,赫然便是適才從秦軍鐵騎虎口下脫險的那兩名騎士。

左首那位甲士大約二十出頭年歲,瘦削身材、淡黃臉龐,額頭處包著一圈白淨繃帶,纏繞在左臂上的白布依稀在緩緩地滲出殷紅血水。右首那位年歲稍長一些,身量也略為強壯些許,不過腿上也受了傷,裹著的白布同樣有著鮮紅血水滲出。兩人來不及更換幹淨衣甲,隻是匆匆清洗包紮了傷口,順帶用冷水洗了把臉,便開始向張良與董成等軍官們說起了函穀關被襲經過。

兩人的講訴雖然斷斷續續,有些淩亂,但那種身臨其境的感覺卻讓在座的漢軍軍官們無不瞪大了眼珠子,聽得直發愣。其中尤以左首那名自稱是斥候隊長韓青的年輕人,講訴得更為精彩。然而,如果秦帝國最後一任丞相韓談現在這裏的話,他便會發現這位年輕人竟是這般的眼熟。

“吳棣將軍帶著衛隊,守在關城城門處力戰蜂擁而來的秦軍步卒,最後不幸身中數支秦軍弩箭,倒地身亡。臨死前,吳將軍給屬下下了個死命令,務必拚死殺出重圍,趕回鹹陽向丞相報信。屬下隻得帶領小隊人馬,趁著漸黑的天色,在一片亂戰之中,沿著函穀關旁的小山道偷偷突圍了出來。在趕回鹹陽的途中,屬下等人又遭遇了一隊秦軍遊騎,一番拚死搏殺之後,屬下小隊僅餘連同屬下在內的三名甲士。為了能活著完成吳將軍交代的任務,屬下迫不得已想到換上秦軍衣甲,以圖能夠順利趕回鹹陽。等待屬下三人快趕到鹹陽之時,才發現城外已經遍地是秦軍的營地。無奈之下,屬下三人隻好硬著頭皮混入秦軍大營,本來已經快出秦軍大營了,不料卻被一名秦軍哨兵發現了屬下等人的異狀。情急之下,屬下三人唯有搶得秦軍三匹戰馬,匆忙逃出了秦軍大營。也幸得董將軍出手相救,屬下兩人這才堪堪脫險,否則也隻有與馬六一樣成了秦軍的箭下亡魂了!”說著,那位年輕人竟是深深一歎息默然不語了。

聽完這兩人的講述之後,眾軍官們皆是一片感慨噓唏不已。張良微皺著眉頭,卻並不急著說話,隻對董成眼神示意了下,兩人便起身來到屏風之後。

“董將軍,依你之見,這兩位報信斥候的話是否可信?”張良低聲問了句。

“丞相你的意思是?其中有詐?”董成微微吃驚道。

“自古兵不厭詐,誰能保證這不是秦軍的計謀?”張良卻是意味深長地說道:“也許,秦軍正想以此等消息,來達到擾亂我軍心的目的。試想,若真是函穀關也被秦軍襲占,那大王回援的希望不是更為渺茫了?如此消息一旦傳了出去,難保城內這最後的一支可用之兵,不會軍心渙散、士氣低落,更有甚者,還可能不戰自潰!”

“丞相所言,確實不無道理!”聽完張良分析,董成皺眉沉思片刻,拱手說道:“然而,末將以為,此二人確實是我軍函穀關斥候。末將的理由有三點:其一,這兩人對我軍駐守函穀關的兵種、兵力以及統兵將領吳棣的情況了解的是一清二楚,這一點縱然是秦軍斥候也是無法刺探出來的。其二,兩人所說的函穀關戰況以及兩人一路突圍回來的連串遭遇,皆是合情合理,找不出任何破綻。其三,末將也是久經沙場、百戰餘生之人,那二人身上的刀劍創傷的的確確是秦軍短劍弩箭所致,而且臨入城之前,末將親眼在城頭看到秦軍對這三人痛下殺手,落在最後的一名甲士被秦軍射中要害墜落下馬,那名斥候隊長左臂的弩箭可以確認是秦軍獨有的弩箭所傷。有此三點,尤其是最後一點,末將以為,這二人身份不會有假,其所報軍情也必定是實情!”

董成一連串入情入理的分析,聽得張良連連點頭。末了,張良感慨一聲道:“董將軍一席話鞭辟入裏,張良自愧弗如啊!”

“丞相言重了!丞相隻是未曾入過軍旅,也是著急於整個大局,這才沒想到這些細節而已!”董成連忙拱手謙恭一句道。

“然則,若這兩人身份確是函穀關守軍斥候,那便是說,函穀關眼下早已落入敵手,如此一來,整個鹹陽城豈不是危在旦夕之間了!”張良輕歎一聲道。

“丞相,請恕末將,以眼下形勢,鹹陽孤城我軍以無力能守,須早做謀劃啊!”董成卻是慨然沉聲說道。

“你是說……”張良聞言目光連閃,皺眉沉聲說出兩個字:“突圍!”

“正是!”董成點點頭低聲應道。

董成本想張良會立刻讚同他的提議,不料張良卻是沉默有頃,而後淡淡說道:“此事事關重大,容我再好好思慮一番!”說罷,也不再理會董成,徑直走出了屏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