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萱跟隨師父文淵真人一路走來,繁華地方總有諸多限製,出關進城都要被搜查,夜裏還有夜禁,再加上如今世道動蕩,梟雄盜賊遍地都是,除了見識諸多奇奇怪怪、違背常倫的人和事,對修煉就沒有了其他益處。
輾轉到了人跡罕至的凶險之地,無論是妖魔,還是鬼怪,單萱應付起來總有吃力的時候,但不到萬不得已,文淵真人很少出手。
單萱隻當師父這是在鍛煉她,事實上,跟文淵真人的身體受損也有很大的關係。
當然,兩人也曾在南山山頂,等一朵朝霞花開,等了整整十天,也去了文淵真人曾經去過的道觀,見過那些垂垂老矣的朋友...
翻山越嶺,上天入地,單萱用遊曆的時間,法力突飛猛進。
愉快的時候,從不覺得時間過得快!
轉眼入冬,單萱和文淵真人仍然衣著單薄,但路邊偶然能遇到凍死的可憐人。
單萱總會幫其安葬好,文淵真人也會感歎,說:“修煉其實修得是心,而修心,最重要的是放下。”
直到收到天倉山的傳信,文淵真人才帶著單萱打道回府。
闊別小半年,單萱成熟了許多,也想過回去後需要麵對的種種,但心裏再無半點害怕。
年末,玉濃跟覓雲成親了。
文淵真人和單萱回來,便是為了出席兩人的婚事而回來的。玉濃和覓雲已成夫婦,互相間仍以師徒相稱,修煉人的結合說是為了情愛,倒不如說,是為了讓漫長的修道路上有一個同行人。
單萱精心準備了厚禮,到婚禮當天才去見了玉濃。兩人許久未見,生疏了很多,何況又是玉濃的大喜日子,玉濃根本注意不到那些細枝末節的事情。
這便是單萱自回來後,一直待在長樂殿從未踏出大門半步的原因。
並沒有在天倉山逗留太久,文淵真人又對單萱提起下山曆練的事情,單萱欣然同意了。
這次,形勢似乎更加嚴峻了,有時候走著走著,不小心就闖進了戰場,兩軍交戰,死傷無數。
剛開始的時候,單萱總會等他們打完了,去死人堆裏找那些還有一口氣的,盡力挽留他們的生命,文淵真人看見了從不阻攔,但也隻耐心等在一邊,很少插手。
人各有命,施法救人,逆天改命,顯然是不明智的。
但僅靠著不甚精通的醫術,以及總也不夠用的靈芝草藥,單萱常常焦頭爛額,有一天,單萱忍不住問道:“師父,為何你總是見死不救?積德行善,不是我們的本分嗎?”
其實很多時候,如果文淵真人為她搭了把手,單萱便能救下更多的人了。
“於我而言,眾生平等,救得了一個,救不了死去的那麼多人,不如不救。”文淵真人回道:“我的肩上是仙界的安危存亡,人間的世道滄桑由人皇來決定,我是不能憑一己之力去更改的。救他們,是你的功勞,我的罪過。”
其實文淵真人若看見誰做些偷雞摸狗的事情,一定會上前說教的,正如當年感化單華一樣,可在生與死的麵前,他作為一個修道人,看得很開。
單萱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之後再見到浮屍遍野,總覺得心態變了。
偶爾還是會有幾場小雪,落在臉上便融化了,單萱說:“師父,我們去雪山吧?”
“嗯!”文淵真人應聲同意。
“我們去...太白山!”
正是一年最冷的時候,太白山一片銀裝,風雪滿天。
單萱和文淵真人裹著一黑一白的蓮蓬衣,頂著風雪,一步一個腳印開始爬山,腳印沒一會兒又被雪重新遮蓋了。
不知饑渴,不知疲倦,天黑後,單萱沒有了方向,一回頭文淵真人就站在她的身後。
並沒有等單萱開口,文淵真人說道:“休息會兒吧!”
休息會兒?去哪休息是關鍵!
雪停,風卻不止。
就在單萱一籌莫展之際,身體一輕,眼前出現了一個透明的圓弧屏障,籠罩住了她的全身,此時她正置身於一個大氣泡中,懸浮在空中。
氣泡中並不暖和,但隔絕了冷空氣,瞬間便覺得好受多了。何況有了這個氣泡,入夜也不用害怕了。
“師父?”望著下方的文淵真人,單萱十分不解,竟然師父可以施法,為自己變出一個這麼好的棲息場所,他為什麼不為自己也變一個呢?
文淵真人並不理會單萱,盤腿坐在了雪裏。單萱隻要一想到接觸冰雪的身體感受到的徹骨嚴寒,就難以心安理得待在氣泡中。
但她一動,氣泡也會動,在雪地上滾動起來,隻留下一道淺淺的劃痕,卻怎麼也走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