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單萱不知道,後來認識了她師父,單萱就相信了,好酒之人也可以是通達之人。
這十王殿連一尊看得過去的鍍金金身都找不到,也能叫十王殿?真的會有鬼神還記得這裏麼?亡垠抱著這樣的懷疑,還是盤膝坐下來了,他和單萱占據兩偏座,對麵而坐。
不管怎麼樣,他聞到了菜香酒香,先來孝敬孝敬他的五髒廟再說吧!
亡垠舉杯就喝,舉筷就吃,單萱安靜地看著,偶爾給亡垠添酒。雖然環境詭異髒亂,但勝在安靜和諧,倒也別有一番情趣。
太陽下山後,驟然變得漆黑,亡垠道:“太黑了!”
單萱趕緊施法,點燃了久沒人用過的油燈,油燈不過一盞,光亮不強,感覺還是太暗,單萱便幹脆在地上圍著他們劃了一個圈,施法變出無熱火。
四周靜悄悄的,隻能聽到一陣陣規律的蛙叫,亡垠很快便吃飽喝足了,這十王殿還是沒有任何異樣。
單萱歪著腦袋,苦惱地看著亡垠。
亡垠隻當作什麼都沒有看到,安憐春的事,他實在想不出可以一勞永逸的法子,估摸陸判願意援手,也未必承擔得起這個後果。
單萱歎了口氣,坐直了身體,閉上眼睛雙手合十準備祈禱,想了想又睜開眼睛改成了麵朝上座的跪姿,繼續閉上眼睛雙手合十。
亡垠看著單萱的側臉,看著單萱筆直的脊梁,單萱擁有了他的妖丹,煉化之後可以說比之他以前還要更厲害。亡垠尚且沒那麼厲害的時候,從來隻靠自己,絕不相信求神拜佛之事,所以在他看來與其在這裏禱告,求陸判前來相見一麵,倒不如直接殺進地府。
可單萱這樣真的很安詳!誰也不知道她輕輕閉上了雙眼,想得是快樂還是憂傷的事!
亡垠捏了捏鼻梁,對他而言,暗鴉就和靈冰鳥甚至比五位妖尊中的任何一位都值得他花費精力,他可以爽快地放靈冰鳥自由,是因為靈冰鳥遇到寶兒或許是幸福的歸宿,可暗鴉的這位十世情劫卻未必就不是滅頂之災。
單萱閉目祈禱,倒好似入定修煉一般,一動不動,呼吸漸漸變得綿長。
亡垠也有點恍惚,似乎連他的思維都有些靜止了,等亡垠回過神來,發現這十王殿的十位閻王神像和其他小神像悄悄挪回了原位,本是東倒西歪放的,反正肯定沒有現在看到的這麼整齊,之後亡垠又親眼看到或藩旗或落葉,恰好就攔住了所有神像的眼睛。
“單萱!”
盡管神像的表麵塗漆都斑駁脫落,破舊的不能再破舊了,但心有敬畏者,這番作為倒好似有心要成全單萱了。
單萱聽到亡垠叫她,睜開眼睛自然就發現了其中變化,麵色一喜,張口說道:“弟子單萱,懇請陸判現身。”語氣不卑不亢,音調不高不低。
半晌沒有動靜,不來麼?就在單萱有些泄氣的時候,乍然聽到一連串粗獷的笑聲。
笑聲回蕩在整間十王殿裏,若不是腳下地麵沒動,直叫人覺得有點地轉天旋。
單萱又是一拱手,彎腰說道:“恭請陸判。”
隨著音落,綠麵陸判終於姍姍來遲,“小娃娃,你這禮節多得倒叫我的牙都有點酸了。”
陸判沒有傳聞中的貌醜,不過是綠色麵相、紅色須發異於常人,才叫人驚悸罷了。這番看上去也不過才三十多歲的年紀,身材頎長,一身地府的酒紅色官府,也自帶幾分風采。
陸判現身,見單萱眼睛不眨地看著他,一摸胡須,厲聲道:“怎麼?看到真的鬼判官,是否害怕了?”
單萱莞爾一笑,自行站起了身,一揚手,圓形的無熱火四散成了兩列,排列在單萱和亡垠的身後。“害怕倒是不至於,隻是傳聞中的陸判貌尤獰惡,我本做好了準備,今日一見,卻是傳聞有些誇張了。”
“哦?怎麼說?”陸判現身不過是因為單萱的虔誠,這時候覺得單萱有那麼點意思。隻見過被他嚇跑的,多少年都沒再遇到過當麵評價他長相的了,牛頭馬麵不就是最好的例子麼?遙遠的過去,他們也曾是風度翩翩、俊俏過人啊!
單萱坦然說道:“英俊瀟灑肯定談不上,能看卻也是真的。”
陸判一聽,眉毛一擰,好似要生氣一般,奈何也沒嚇著單萱,倒是他自己沒繃住笑了出聲,“你這娃娃倒也不是那等信口雌黃之人。
“那是當然。”單萱回話很快,伸手朝向上座,“陸判還請上坐,這兒下酒菜雖然不多了,但酒水管夠,還望陸判賞臉能坐下來慢慢喝,慢慢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