纏著紗布,她什麼也看不見,但剛才那一串腳步聲漸遠,她認定是易殝惱她態度不敬,所以又帶著隨眾走了,而留下的這個人,會是誰? 是欲要取她性命的人麼?
紅袖強忍著懼意不出聲,她不是不怕,而是絕望到了穀底,知道求饒也沒有用,與其怕,不如坦然赴死。
然而她等了好久,也沒等來預料中的那顆子彈。
反倒是頭頂卻突然傳來易殝的聲音。
“紅袖,事已至此,你悔罪了麼?”
紅袖的腦袋‘嗡’地一下,差點沒驚呼出聲。
是易殝,居然是易殝,他居然沒走,他單獨留下來,是什麼意思?
各種猜測都在紅袖的腦袋裏飛快轉了一圈,然而她卻抓不到任何頭緒來,在她印象中,易殝是冷酷的,是殘忍的,他殺人不眨眼,絕不會對任何人不同。
除了路瑤,除了那個賤婦!
一想到路瑤的臉,紅袖的指甲又陷進了掌心的肉裏。
抬頭,她自嘲地道,“主上,你是親自過來處決我的麼?”
易殝低頭看著這個陪伴了自己十幾年的女人,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你雖以下犯上,但她母子平安,且你往日有功,我可以饒你一命!”
紅袖心頭一跳,沒想到,易殝居然跟她談往日的功勞。
他從來不是這麼大度的人啊。
不知道為什麼,她感覺到眼度一酸,仿佛要流淚一般。
十幾年了,從八歲開始,朝夕相對,晨昏不離,十幾年的貼身陪伴,她曾天真地以為那是情份,其實在他這裏,那不過隻是忠心的奴仆跟隨主人的功勞而已,他到底,還是沒有高看自己一眼.
紅袖是想活的,可一想到這條命,是拿她十幾年的‘功勞’換的,她又覺得, 活著沒什麼意思。
心死了,便無懼。
仰頭,她纏著紗布的臉倔強地向著易殝的方向。
“如果我不要你賞我一條活路呢?”
“我寧願死,也不想把十幾年的所謂功勞,換今次罪惡的抵消,況且 ,我沒罪,我不需要悔罪。”
“我知道,路瑤於你如珠如寶,但在我看來,她就是個賤婦,她就該死,主上,你是可以殺了我,但就算我到了地底,走在黃泉路上,我也會詛咒她和那個野種,我也會心寒不齒,你竟然甘心為姓華的養兒子、作嫁衣!”
……
易殝沒出聲,良久,他才冷冷道,“說完了?”
“說完了!”紅袖又嘲諷地道,“動手吧,能讓你親手殺了我,也是我的福氣!”
“我不會殺你!”
易殝淡淡地道,半晌,他又俯身,蹲在紅袖的麵前。
紅袖感覺到他的靠近,他身上熟悉的氣息,她突然有些慌亂,整個人像是又回到了八歲那年,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那時她尚不知情事,隻知道每次見到他,內心就滿滿的歡喜。
那時他還是易家最不得勢的廢物少爺,一度需要她推著輪椅才能出行,但她全都不在乎,從第一眼看到他開始,她就把少年的名字刻進了骨子裏。
易殝……
“紅袖,稍晚我會安排送你下山,從今往後,你與天蠍再無瓜葛。”
什麼?
紅袖渾身一僵,似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易殝卻又道,“我知你如何看我,我殺人如麻,冷血如斯,沒錯,但我,對你是有感激的,我殺天下人,也不會殺你。”
“我會給你新身份,保你下半生衣食無憂,隻要你,別再靠近她,你也沒機會了。”
“為什麼?易殝,你為什麼不幹脆殺了我!”
紅袖突然又哭又笑地道,“你感激我什麼?我不過是個奴婢,是你救了我的賤命,我這條命本就是你的,你殺了我吧,我不要你可憐也不要你饒恕,我隻求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