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夭看著這一幕,心口像是被壓上了一團重物,陣陣發緊的疼。她的贏兒根本不喜歡那些菜,他喜歡的菜都在他自己麵前,而他這樣做,不過是想離他父親近一點罷了。一個失去了母親的孩子,渴望得到父親的關注和疼愛,卻要用這樣的方式。

他就那樣站在他父親的身邊,小腦袋與餐桌平齊,一口一口扒著白米飯,吃得很香,嘴角微微翹著,心情很好的樣子,偶爾拿眼角偷偷瞧一眼他的父親。

“來人。”宗政無憂瞥了他一眼,突然對外叫道。

宗政贏一愣,停下筷子,扭過頭去看他的父親,神情有些緊張和無措。他做錯什麼了嗎?

宗政無憂沒看他,隻對進屋的小祥子吩咐道:“搬張椅子過來。”

宮人連忙應了,將椅子搬到皇帝身邊,扶著太子坐上去之後方才退下。

宗政贏喜笑顏開,忽然覺得父親其實沒那麼可怕。他放下碗筷,伸手去拉父親的衣袖,仰著臉,像從前叫母親那樣甜甜地叫了一聲:“父皇——”

軟軟糯糯的稚嫩嗓音,聽在耳中似是心尖被人輕輕捏了一下,宗政無憂指尖顫了一顫,微微蹙了眉頭,凝眸看著兒子。

“母親總是擔心父皇會不喜歡我,父皇,您會不喜歡贏兒嗎?”宗政贏靠過來,歪著頭,揚起漂亮的小臉蛋,一雙鳳眸流光四溢,亮晶晶的。

宗政無憂愣了一下,他還不習慣除她之外的人與他這般親近,即便這個小人兒是他的兒子。他掃了眼兒子拽著他衣袖的小手,挑了眼角,沉聲道:“食不言,寢不語,你的老師沒教過你?”

宗政贏縮回手,眸光暗下,垂頭,坐正身姿,抿著唇,語聲低緩回道:“兒臣知錯。”

聽著兒子委委屈屈的聲音,宗政無憂眉心微微一動,卻沒再說什麼。

漫夭坐在屬於她的位置,麵對丈夫和一雙兒女的相處方式,憂心忡忡。

晚膳用罷,宗政無憂正待命人送他二人回太子宮,這時,小祥子進屋稟報道:“皇上,明太傅的夫人跪在宮門口,求見皇上。”小祥子一邊向皇帝稟報,一邊擔憂的望著太子。

宗政贏直覺的愣了愣,宗政無憂皺眉,頓了片刻方道:“何事?”

“明夫人說……明太傅一直未回府,請求……求太子殿下放人。”小祥子半猶豫著回話,小心觀察皇帝的臉色。

宗政無憂麵色一沉,雙目頓利,轉頭盯住宗政贏的眼睛,“你命人抓了太傅?”

宗政贏身軀一抖,他還從未見過父親這般深沉而銳利的眼神,不覺就反射性的往後退,結巴道:“沒……沒有……這次不是我!”

“這次不是你?”宗政無憂鳳眸眯起,神情陰鶩,緩緩逼近兒子,聲音愈發的陰沉,“這麼說,你以前常扣押太傅?”

“我,我……”宗政贏縮著脖子,目光躲閃,“自從那次母親生氣,犯了病……以後,我就再沒做過了……”

不說還好,這麼一說,宗政無憂隻覺一股鬱怒之氣直衝腦門,他雙目倏地一睜,臉色立時陰鶩之極,且渾身散發出一股強烈的煞氣。他大步跨上前,一把揪住兒子的衣襟口,將他身子給拎了起來,嗓音因慍怒而微啞,“原來是你!你氣得你母親犯病,才害她等不到我回來見最後一麵,是不是?你這逆子,虧你母親寧死也要保你周全,而你卻如此頑劣不堪造就,朕留你何用?”

他五指緊緊扣住兒子的衣襟,手上青筋暴起,此刻的宗政無憂被憤怒與悲痛湮滅了理智,他看不到兒子的掙紮和漸漸發紫的臉蛋。

“父……父皇……”宗政贏被懸在半空,稚嫩的脖子被衣襟領口勒住,上不來氣,窒痛感令他心中充滿了恐懼,他張大嘴巴,一雙小腿在空中胡亂蹬著。

“皇上!”小祥子愣住,睜大眼睛連跪下都忘了。

“父皇!”念兒慌忙跪下,一張小臉嚇得灰白,忍不住哭了出來,求道:“弟弟他知錯了!父皇,您快放了弟弟吧,父皇……”

宗政無憂似沒聽見,目光死死盯著兒子充滿恐懼的眼睛,一動也不動。

漫夭看著兒子小小的身子在他手中痛苦的掙紮,心頭大慌,忙亂無措的跑過去,想拉開他的手,卻忘了自己隻不過是一抹無形的孤魂,根本沒有阻止的能力。她撲過去,抓了個空,心下沉入穀底,一雙透明的手指在空中無力的揮舞,止不住悲泣,“無憂,你快放開贏兒!你別傷害他,他是我們的孩子,是我的心頭肉啊!你別傷害他!來人啊!來人……”她大聲叫著,希望有人進來阻止失去理智的男人,然而,不管她怎樣大聲,依舊無人聽得到她的祈求。“誰來救救我的孩子?!我不要他們父子相殘,我隻想他們好好的,好好的活下去……難道,這也不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