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不住他的手,她扶著他的身子滑倒在地上,感覺她的靈魂似是被生生撕裂開,痛不可當。她恨極了這種無力感!有沒有人,可以幫她一回?

“唉!”遠遠的,一聲飄渺的歎息傳了過來,“你這是何苦呢?!當離去時就該離去,你冒著靈魂飛散的危險,這般執著的留在他身邊,又有何用?隻會苦了自己,也害了他人!”

漫夭靈魂一震,掉頭去望,隻見窗前出現一位麵目慈和的中年男子,對著她搖頭歎氣。而那男子身旁很快又出現一位慈祥的婦人,那婦人的麵容竟看不分明,隻隱隱感覺有些熟悉,婦人歎了一聲,似無奈,似憐惜。

漫夭顧不得多想,也不管他們是誰,隻是直覺他們有能力幫她,她便立刻從地上爬起來,三步並作兩步來到他們麵前,虔誠的跪下,一拜到底,“求求你們,救救我的丈夫和兒子!”

兩世為人,她從不曾這樣卑微的祈求過什麼。而這一次,她不可挽回的走向死亡,以及這些天的可望不可觸及的無力感,讓她深刻的明白了,有些事情真的不是憑一己之力可以改變的。

中年男子的目光望向婦人,婦人看著前方那一身冷冽氣息的宗政無憂,她慈祥的眼神掠過無數複雜的情緒,她走過去,抬手去撫摸宗政無憂的臉龐,亦是同漫夭一樣,透明的手指穿透肌膚,卻無從觸碰。她眼光黯淡而哀傷,轉眸對著漫夭伸出手,仿佛對待自己孩子般的口氣,柔聲道:“你過來,把你的手給我。”

漫夭依言而去,將手放到婦人的手中,一向無力的手指忽然覺得有了力量。她驚異的抬頭,那婦人又道:“閉上眼睛,用你的意念告訴他,你想要怎樣。記住,隻能說一句話。”

漫夭點頭,連忙收斂心神,閉上眼睛。

宗政無憂突感心內猛然抽了一下,似乎有一道聲音從心底裏透出來:“無憂,別傷害贏兒!”

他捏住兒子衣領的手頓時一顫,腦子裏清明回轉,霎時鬆手,驚問自己,他這是在做什麼?

看著幼小的兒子跌在地上,漲紫著一張小臉大聲咳嗽,他低頭,盯著自己的手,心下駭然,惶惶退了兩步。他竟然差一點親手殺死他和阿漫的孩子,更辜負阿漫的臨終托付!

“弟弟。”念兒緊張的叫了一聲,過去扶宗政贏起來,卻被他推開。宗政贏漸漸止了咳,自己站起來,摸了把臉上的眼淚,倔強的仰著頭瞪著他的父親。這樣的眼神像極了他的母親,宗政無憂看著瞳孔一縮,雙手僵住。

宗政贏叫道:“父皇壞!母親從不舍得打我……”他說完扭頭就跑了出去,念兒行個禮告退。

宗政無憂心底一震,抽搐著疼痛,他望著兒子小小的背影怔怔發愣,這是阿漫寧可自己死也不願傷害的孩子,她有多疼他,他知道。

“跟過去看看,別出事。”他對小祥子吩咐,聲音低低的,似是嗓子被壓了千斤秤砣。

小祥子忙領命跟上去。宗政無憂這才緩緩轉身,來到女子躺著的軟榻前慢慢地蹲下去。

他握著她的一隻手,看著她安詳的麵容,聲音幽遠而哀傷:“阿漫,你會怪我嗎?如果你怪我,就醒過來告訴我,隻要你說一聲,我就再不會做那些讓你不高興的事。”

他無比祈盼的望著她緊閉的雙眼,多麼希望她能睜開眼睛,打他也好罵他也好,隻要她能再看他一眼。

想他宗政無憂坐擁江山成為天下之主,身份尊貴無比,然而,他卻心如冰窟,毫無快樂可言。人人都道他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可他想要的,其實隻是她一人而已。失去了她,即便是他們的孩子,也無法帶給他半分溫暖。

冷風吹開了窗子,一片枯黃的梧桐葉飄了進來,在他鬢角白發上久久不肯落下,仿佛在詮釋他的生命就如這秋日裏凋零的枯葉,毫無生氣可言。

他就那樣半蹲跪在她的軟榻前,緊緊握住她的手,埋下頭去,沒有眼淚,隻有一身哀絕的氣息令人感之欲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