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沒事了,這事兒都過去一年多了,我早就釋懷了。”秦玄歌騙人騙己的說道。
“那為何你不再作畫了?”七七緊咬著這個問題依然不願意放手。
對啊,為何呢?秦玄歌低著頭看著隻到他下顎的花七七,她的眼中充滿了不解和期待。是在期待什麼……
記得那時候他倉皇的從紀府跑回了自己的畫室,那一副未完成的“喜上眉梢歡鬧圖”消退了原本喜慶的味道,反而變得刺眼和嘲諷。
他狠狠的一摔桌上的筆,廣袖掃到了桌上的硯台,一整片鮮豔奪目的紅浸沒了整張畫紙。畫毀了,心也跟著毀了。
後來的事情,他所料未及。本以為隻是暫時對畫畫失去了興致,本以為傷痛的過後終究會複原的,不論怎麼說,他是秦玄歌,楚央的第一畫師秦玄歌。可是,原來那日以後,他就再也不能提筆作畫了。
不是沒有努力嚐試過,隻是筆還是原來的筆,墨還是慣用的墨,紙依然是楚央最好的飄絮紙,可是畫卻不再是他的畫了。
死板、枯槁、色不成調、沒有了靈氣……一幅寒梅吐蕊,被他支離破碎的畫了三四遍,卻終於還是沒能成形。原來心毀了,畫也就回不來了。
“騙人……”七七咬著嘴唇,大大的眼眸中竟然噙著濕熱的淚光。“你騙人,你隻是不想畫了,怎麼可能不會畫。”不知為什麼,七七的反應比秦玄歌來的還要強烈,仿佛那些和她毫無關係的過往她是親身經曆的一般,傷在其中。
“嗬嗬,騙你做什麼,我真的不會畫了。”秦玄歌不在意的笑了笑,盡量將自己的語氣放的輕鬆些,“你知道那晚,你為什麼會在你的祖墳地裏遇見我麼?”
七七無言的搖了搖頭。
秦玄歌眨了眨眼睛說道,“那日傍晚,是三王爺邀我去品酒的,可是酒過三巡,大家都有些醉意,三王爺隨口說了句要將小女兒嫁於我,聘禮就用一幅《碧池夏荷》來抵就成。可我已不會作畫,又何來那幅《碧池夏荷》呢?”
“所以你逃了?”七七不可置信的看著麵前的秦玄歌,覺得他再怎麼不濟也不會是做出這種事情的人啊。
“對,逃了,也是厭煩了。什麼楚央國第一畫師,什麼家有秦畫如有一寶,這些都是虛的、假的。一年了,我沒有出過一幅畫,沒有再提起過筆,這些個虛名,我要了做什麼?”秦玄歌說的很坦然,絲毫沒有半點的隱瞞。
“秦玄歌,再畫畫吧。”
夏天的風微微的吹過兩人的周圍,七七因為幹活而散落在臉頰的發絲被吹起,飄蕩在她不點而朱的紅唇邊,靈巧媚惑。
這一刻,隻是那麼簡單的一句話,卻觸動了秦玄歌心底最沉重的記憶。是啊,不論一年前的事情有沒有發生過,他還是喜歡畫畫的,不因為那些浮華虛名的頭銜,不因為師父,不因為紀雪瑤,更不因為安沐之。
可他心裏也始終是有一根刺,一道過不去的檻的。那就是在一年前的那一天他突然發現,如果除了畫畫,他秦玄歌真的就是一個一文不值的普通人,沒有了耀眼的光環,沒有了富貴榮華和旁人讚歎的目光。他惶恐了,害怕了,更因為自己最信任的人所帶給他的欺騙和背叛使他一蹶不振了。
可是在花溪村的日子是那麼的愜意,讓他甚至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忘記了在墨風的那些紛繁和複雜,那些旁人的吹捧和期許。
人一旦回歸自然,就變的幹淨和純潔。如同花溪村的村民一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花七七最大的願望就是讓一家人吃飽穿暖,平平安安過完一年又一年,花青山最大的願望就是做村子裏名副其實的孩子王,霍更生的願望是安凝夢,而安凝夢的願望就是如何養要自己最心愛的蘭花……這些人,普通而充實,忙碌而幸福,那些實際的想法,簡單而又快樂。
其實,畫畫也是一樣的不是嗎?因為喜歡而畫,因為快樂而畫,畫由心生,沒有了浮躁和害怕,畫畫這件事自然就變得很簡單了。
“秦玄歌,真的,再畫畫吧。”七七見他久久的不說話,隻是用深邃的眼睛沉沉的望著自己,不禁又開口央求了一遍。
而這次,她竟然看到秦玄歌奇跡般的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