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頭看了看自己披散的卷發、素淨的淡藍色長裙,想起含香的溫柔模樣,不覺咬了咬下唇。
孫羽綾眸光敏銳,她發覺我眼中的黯然之色,試探著問道:“顧蘅,你怎麼了?王宮裏有什麼不開心的事情了嗎?”
我搖了搖頭說:“沒什麼……”
孫羽綾見翠如欲言又止,輕聲說:“恕我大膽猜上一猜,難道你和王爺之間……”她頓了一下又道:“想必不可能,我聽殿下說王爺對你一片癡情,你們好不容易才終成眷屬,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才是。”
翠如終於按捺不住,歎道:“偏偏給娘娘猜中了,我們娘娘正是為了王爺書房的一個侍女生悶氣呢!”
孫羽綾立刻會意,靠近我身旁握住我的手說:“原來是為這個,不過是個丫環,有什麼值得生氣的?王爺即使一時喜歡她,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誰能動搖你的王妃地位?不如看開些,裝作不知道更好。”
我沒想到這位明代的染坊大小姐會“勸導”我這麼一番話,堅決搖頭道:“我做不到!他承諾過我今生今世都不會娶別人,如果他決定納妾,那我就立刻離開他。”
孫羽綾怔了一怔,帶著幾分苦澀微笑道:“倘若天下女子都能像你這麼想就好了,一夫一妻相伴終老,想來的確美好,可是世間男子又有幾人能夠做到?如果都像你一樣決絕,倒是可以給他們一些教訓!”
朱瞻基妻妾眾多,她在金陵必定受過許多委屈,此時似乎觸景傷情,話語中隱含感歎之意。
我看著孫羽綾不平而無奈的眼神,暗想道:“我決不和任何女子分享自己的丈夫,也決不會讓趙睢變成朱瞻基那樣。現在我心中本來就有秘密瞞著趙睢,我又怎能要求他對我坦白?等到三日之後,朱瞻基和白淩澈的事情了結,我一定和趙睢開誠布公談一次,將含香這件事的來龍去脈查問清楚明白。”
孫羽綾生性開朗,與我脾氣頗為相投,我們在一起下了幾盤棋,又看了一些精美的刺繡圖畫,心情都漸漸好轉,將近黃昏之時,朱瞻基派遣侍衛前來迎接她回鬆風別院,她才告辭而去。
接連三天,孫羽綾都會準時前來趙王宮看望我,和我一起遊戲、說話。
接連三天,趙睢和我之間一直保持僵持狀態,他既不踏足我的寢殿一步,也不和我一起用膳。
我們偶爾在香草圃邊碰見,他依然保持著他的瀟灑微笑,對我的態度雖然和藹卻並不親熱,我暗自氣惱,卻拿他毫無辦法,隻能一邊繼續對他不理不睬,一邊暗自等待與白淩澈相約之期盡快到來。
9 天羅地網
清晨的陽光一如既往地明媚燦爛,窗外傳來鳥兒歡快的和鳴聲,我坐在妝台前,看著翠如幫我挽起發髻,然後對她說:“你去庫房一趟,將那天我們用過的小馬車領來。”
翠如試著問道:“娘娘今天要出門嗎?還是奴婢陪著娘娘一起去吧?”
我微笑著搖了搖頭,說道:“今天不用你陪我,不過你要和我一起出門,到鬆風別院孫羽綾那裏侯著我,我辦完事回來的時候再接你回王宮來。”
翠如似乎想說什麼,卻沒有再追問,將手中的象牙梳放置在妝台的檀木架上,輕聲道:“奴婢去庫房了,請娘娘稍候片刻。”
她步履匆匆離去後,我提筆輕輕描畫眉形時,卻從鏡中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趙睢頭戴金冠,身穿一襲淡紫刺繡白金花紋的錦衣,領口和衣袖上盤繡著的雲蟒環繞圖案是朝廷親王才能使用的花樣,他靜靜站立在我身後,神情端莊而肅重,眉目間絲毫不見昔日的活潑頑皮之色。
今天正是白淩澈相約與我蓮湖見麵之期,朱瞻基在蓮湖附近布下縝密機關,屆時他們之間必定會有一場惡鬥,我本來就忐忑不安,不料趙睢突然來到我的房間,不知道他打算對我說什麼,心中微微一驚。
他低頭打量著我的淡藍色衣裙,似是無意一般說:“你今天穿的這套衣服很好看,我以前沒見你穿過。”
我惟恐被趙睢看出我心頭的慌亂,假裝鎮定繼續持筆描眉,說道:“大婚之前母妃給我設計了許多衣服,我一天換一套都換不過來,有些衣服你當然沒見過!”
趙睢唇角輕揚起一抹微笑,說道:“是嗎?也許是因為最近陪你的時間太少,所以沒機會看到你換新衣服,以後我一定多加留意。你今天這麼謹慎畫眉,可不像是家常妝扮,難道你準備出門赴誰的約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