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在我準備替顧嫣然開脫的時候,身後卻忽然傳來程又凝高傲的話音:“啟稟母後,自從那日醉倒在校場後,殿下風寒入體,身體一直未愈,這幾日到顧昭媛處,他非但沒起到監督責任,反倒夜夜和殿下縱酒玩樂,對禦體康健造成了很大影響,實在愧為殿下寵妃。”
程又凝本是狀告顧嫣然,可她的話卻讓我心裏不安。我的神思似乎又一下子回到了那個安靜的夜晚,他熾熱的眼中喜憂參半:“若我能將他打發了,你願意陪我一夜嗎?”
我被他這般認真的神情嚇壞了,逃也似地跑出了校場,可我竟看不穿他眼中的落寞,最終還是我那聲看似無害的拒絕將他擊潰了,他就那樣平躺在冰天雪地裏,似乎隻有寒到徹骨,才能抵消他心底的傷痛。
當然,這也許隻是我一廂情願的想法,畢竟不是親眼所見,之後發生的事我也無從得知,可我總覺得,這件事與我脫不了幹係。
程又凝臉上的幸災樂禍已經顯而易見,而在她舉報之後,皇後再度仇視地看向了顧嫣然:“竟敢為了一己私欲罔顧殿下聖體,顧嫣然,你該當何罪!”
隨著皇後這一聲嗬斥,現場的氣氛緊張到了極點,顧嫣然已經忍不住瑟縮起來。
“娘……”眼看著皇後就要治罪於顧嫣然,我連忙殷切地看了過去,可話音還未脫口。李彥琛悠哉的聲音忽然傳了過來。
“腿長在兒臣身上,母後抱怨恩寵不公,大可衝兒臣來,何必要牽連無辜,這樣幾次三番地苛責嫣然,別人會覺得母後別有用心的。”太子說著,調整了姿勢,將腳翹向另一邊。動作雖輕浮,可與皇後的對視卻堅定無比。
皇後怎麼也沒想到悖逆自己的竟會是自己最親的兒子。他注視著太子,憤恨的淚花在眼裏湧動,甚至連身子都氣得顫抖起來。
“母後是何用心你會不清楚?”皇後的語氣中悲傷遠大過憤怒,她定定地注視著太子,這一刻她所有的強勢都不複存在,不過是一個可憐的母親。可麵對這樣的深情注目,太子卻絲毫不為所動。
“哼!”他冷哼一聲,移開視線,低頭看了眼地板,直接起身站了起來:“母後無非是嫌嫣然一人侍二主的名聲不好聽。”
“既然太子你不怕人笑話,我也無需再替她隱瞞了。沒錯,我就是嫌棄她,她算什麼東西,不過是個縣丞之女,皇家的男人豈能容她這般擺布。”皇後幾乎是對著太子吼出來的,被逼到這般絕境,她終於決定破釜沉舟。
聽到皇後這般淩厲的話音,顧嫣然已經不堪屈辱,掩麵痛哭起來,低下的人紛紛將目光投了過去,有因她牽連而憤怒的,有見她遭殃暗自得意的,麵對這樣的處境,我有的卻隻是深深的同情,她若真跟皇上行了大禮後又許給了太子,皇家定不會容她活到今天,更可能的情況是他在殿選之時被太子看中,如此想來,她不過同當初的我們一樣,是個任由皇家擺布的無知秀女,沒從皇上那兒撈到任何好處,卻要忍受各種惡名流言,對她而言,的確太不公了。
皇後的話中傷了顧嫣然,無疑也給了太子重重一擊,可麵對處於絕對優勢的皇後,李彥琛卻又露出了那抹意味不明的笑:“哼,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母後嫌嫣然一人侍二夫,您自己又何嚐不是呢?”溫和的話音輕輕柔柔的傳來,這樣的語氣完全沒有任何攻擊力,隻是出口的每個字卻都帶著劇毒的刺。
我甚至懷疑是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怎麼可能,難不成皇後也是……
話音落下,跪坐在地上的所有人都露出了一臉不可思議,麵對骨肉至親如此侮辱,皇後那猩紅的眼中也終於落下了滾燙的淚水。
而麵對這樣的一幕,太子嘴角的弧度反而揚得更高了,隻是那樣的笑容悲哀絕望,看了叫人心痛。
“顧昭媛,今晚記得來侍寢!”他走到顧嫣然麵前蹲坐下來,擦了擦她臉上的淚,瀟灑地離開了。當他走出殿門的那一刹,皇後也終於無力承受,暈倒在地。
皇後並無大礙,隻是打擊過重所致。那次訓斥的成效不大,太子依舊夜夜宿在顧嫣然處。他專寵一人也是好事,起碼我不必在為了他突然的造訪緊張忐忑,日子比從前悠閑快活多了。
甚至私下其他姐妹走動的也勤了,大概是沒有恩寵,呆在自己宮裏也實在無趣。所以就都到我這兒串門子來了。
這會兒工夫我剛送走趙良娣,回身走進殿內,猛然間發現,春華正躲在簾幕後,興致盎然地往臉上抹著什麼。
“春華,幹嘛呢!”沒想到我這一聲再尋常不過的問候,卻讓她大驚失色。
“沒,沒,沒什麼!”她將手別在身後,對著我連連搖頭。
“拿來!”這一看就有情況,我嚴肅地說了一句,直接伸出了手。她猶豫了片刻,還是將手裏的東西遞了過來。
我打開一看,竟是一盒雲煙閣的上好胭脂。
“娘娘,這東西是奴婢托人從宮外帶的,奴婢絕沒有偷娘娘的東西。”還不等我發落,春華已經過驚恐地跪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