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女孩很小的時候曾經追問過父母:“我是從哪兒來的?”而在中國大陸地區,生於七八十年代的人,假如小時候問這種問題往往都會得到一些匪夷所思的答案(70年代前或者90年代後的人我很少接觸,所以並不清楚):什麼山裏撿來的(拾取論)、河裏漂來的(桃太郎論)、抱養來的(義舉論)、商店買來拚裝起來的(組合論)、某棵樹上結出來的(超級進化論)、石頭裏蹦出來的(悟空論,僅適合於屬猴的人),等等。而做夢的這個女孩得到的回答是:從垃圾箱裏撿來的。也許是她過於好奇,追問得比較多,所以她甚至被告知:是從某條街的某個小區裏的垃圾箱被撿來的(額外一提:那個位置至今還有個大垃圾箱,隻是換成了新的而已)。在她親自跑去看過後,就一直對那個垃圾箱有著極深厚的好感(夢中所夢到的也正是那個位置的垃圾箱)。這就是這個夢的基本元素——垃圾箱的由來。
因為這個夢中的其他元素分析起來牽扯到太多做夢者的個人隱私(因為必定會有我的朋友看這本書,所以請讀者原諒我對此所作的隱瞞),所以我在這裏就不一一加以說明了,隻解析這個夢的原始願望是什麼吧。
在做這個夢的前不久,女孩和父母在一些問題上有著很大的分歧。那期間她很想搬出來自己住,一是為了離工作地點近,二是想獨立生活從而擺脫父母對自己的束縛。但是她的父母堅決反對,並且明確指出:你從小到大上學都是在附近(大學也是在北京上的),所以你不具備獨立生活的能力,而且也沒必要搬出去自己住。想搬出去隻有一種方式:結婚。但是這個女孩並不想結婚,隻是想獨立生活而已,所以在這個問題上曾經一度和父母關係鬧得很僵。
那麼,估計大多數讀者都能看懂是什麼意思了,因為這個夢的真實含義非常簡單直接(比較符合這個女孩的性格):既然你們這麼管束著我,那麼我就回到你們“發現”我之前好了(來自童年的記憶)——我回到你們“撿到”我的那個垃圾箱去,這樣不但你們無法管束我,而且我也的確滿足了自己的想法——搬出去住了。而這個夢中並沒有出現垃圾箱的內部,以及她沒有真的進入到垃圾箱“家”中,是因為現實的印象幹擾到了這個夢,畢竟垃圾箱可不是什麼幹淨地方。所以在夢中沒有真正進入垃圾箱中(因為她很清楚垃圾箱裏是不能住人並且是很髒很臭的)。也就是說,在這個夢裏,垃圾箱隻是作為一種“獨立”的象征,而並非真的就期許著能住在垃圾箱裏。這種象征性的定位來源於女孩童年所被灌輸的錯誤概念,也正是因此,肮髒的垃圾箱反而在夢中成為了新生活的一個標誌。
我記得當時這個夢還沒有解釋完,這位朋友就已經明白了,因為她很清楚這代表的是什麼。隻是這種對中國人來說“大逆不孝”的想法是被禁止的,即脫離父母,不要他們幹涉我的生活(在西方國家這種事情則不算什麼不孝,甚至有一種“18歲能養活自己了就獨立”的生活習慣及養育規則),所以,這個夢的原始願望在被合理的、巧妙的粉飾後成為了隱意。
現在很多讀者都已經明白了夢中的理智是如何構成的了,不過為了讓讀者能夠看到更多的分析和解析,所以在本節、本章結束前,摘錄兩段弗大爺所記錄下的夢和關於夢中的理智分析。
夢例1
這個夢是一位父親去世6年的病人所做的。
夢中,他的父親遇上嚴重的車禍:那列飛駛著的夜快車突然脫軌了,座位都擠壓在一起,把他的頭夾在其中。然後做夢者看見父親睡在床上,左邊眉角上有一道垂直的傷痕……做夢者很驚奇父親怎麼會發生意外呢?(因為他已經死了,做夢者在描述的時候加上這一句)父親的眼睛是多麼明亮呀!
根據一般人對夢的了解,我們應該這麼解釋:也許做夢者在想象此意外事故時,忘記了父親已經去世多年。但當夢繼續進行時,這記憶又重現,因此使他感到驚訝。從解析的經驗來看,這種解釋顯然是毫無意義的。其實是做夢者請了一位雕塑家替父親做一個半身像(bust),兩天前他恰好第一次去看塑造的進展情況,這就是他認為的災禍(德語中,bust又指發生意外或不對勁)。雕塑家從來沒見過他的父親,所以隻好根據照片來雕刻。夢發生的前一天,他讓一位仆人到工作室去看那大理石像,想聽聽仆人是否也同樣認為石像的前額顯得太窄。然後他就陸續記起構架成這個夢的素材:每當有家庭或商業上的困擾時,他父親都會習慣性地用雙手壓著兩邊的太陽穴,仿佛他覺得頭太大了,必須把它壓小些。還有,在做夢者4歲的時候,一支手槍意外走火把父親的眼睛弄黑了(那時他剛好在場),所以他才會覺得“父親的眼睛多麼明亮呀”;夢中他發現父親左額上那道傷痕和死者生前額頭上的皺紋(每當悲傷的時候)是一樣的。而傷痕取代了皺紋的事實又導出造成這個夢的另一個原因:做夢者曾為他女兒拍了一張照片,但照片不小心從手中掉落,撿起時發現照片摔出了一條裂痕,正好垂直延伸到他女兒的眉骨上。他認為這是凶兆,因為他母親去世前數天,他也曾把她的照片底片摔壞過(19世紀末20世紀初的照相成像技術不夠先進,那時候感光底片大多是厚質賽璐璐或者玻璃的,易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