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龍和他的摩拖行到城鄉交界處,在雲裏悶慌了的雨終於劈劈啪啪的下了起來,發怒似的的敲打著這個世界。
“好漢不吃眼前虧,得找個地方先躲躲雨”
帝龍把摩拖停在一顆綠葉如蓋的黃桷樹下麵,四處搜尋著有沒有理想的地方暫時歇歇。就在黃桷樹枝椏延伸的最遠處,一麵杏黃的旗幟紛外奪目,上麵用隸書寫著一個字“酒”,帝龍喜出望外,幺起摩拖車走了過去。
這是一家小灑館,青色的磚牆和走廊,原木的門窗和廊柱,門前的一個大紅燈籠和廊上四個造型精致的八角方燈讓她看起來就像從遙遠的古代穿越到現代的姑娘,小家碧玉的羞澀中卻含放著都市女郎的自信。
“踏破皮鞋無覓處,盡水樓台先得月,好酒店,好去處啊!”帝龍停好摩拖,興致昂然的向酒店裏麵走去,在城市的燈紅酒綠烏煙瘴氣裏呆久了,能邂逅這樣別具一格的去處,帝龍已經迫不急待,像一個放縱不羈的漢子偶然遇到夢中的女人一樣,想要一窺酒店的內心了。
“主人家在麼?外麵雨大,借地方躲躲腳?”帝龍站在門外,等待著回答。
“快請進吧,天上下著大雨,別被淋濕了哈”館裏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
這聲音仿佛微風佛柳般,溫柔而細膩,又恰如落花浸水般,沉靜而淡然。讓帝龍感覺到了久為的舒適與愜意。於是他輕輕的推開木門,走了進去。
“請隨便坐,被雨濘上了吧,要不要拿毛巾給你擦擦?”對麵櫃台外一個女人正微笑著打量帝龍。
目光想對,對麵的女人頭戴耀眼銀角扇,耳墜流光彎月鐺,炫麗的五色手工衣和百褶裙下船形青布鞋似乎在告訴帝龍,這家女主人是美麗的苗族。
看著眼前如開放在寂靜而悠遠的山茶花一樣的女人,帝龍怔在了那裏。
“還沒看好麼?”看著怔在那裏的帝龍,女主人問道。
“噢,真.真抱歉.我.”
一向口若懸河的帝龍此時方知失態,結巴起來,那張自認為皮糙肉厚久經沙場的臉也一下子從額頭紅到了耳根。
“嗬嗬,看你臉紅得,變關公呀,你先坐下哈,我去給你拿毛巾擦擦頭上的雨水”女主人說完轉身走進了櫃台的後麵的房間。
收拾好尷尬,帝龍在臨窗的位置坐了下來,靜靜的打量著酒館的內部。酒館不大,也就能坐七八桌人,木製的座椅錯落有致的等待著每一個遠到的客人。櫃台後麵的酒櫃上方掛著一塊橫扁,上麵寫著四個遒勁的大字“苗家米酒”,兩邊的立柱鐫刻著一副對聯:
“貧賤富貴皆為客,苦辣酸甜都是酒”
帝龍情不襟的念了出來,料想這女主人定是妙手丹青的苗家才女了。
酒櫃裏沒有茅台,沒有五糧液,有的隻是大大小小的用紅布紮頭的土燒壇子和幾疊粗碗,酒櫃旁邊一個腰圓肚肥的大酒壇向帝龍展示著這裏不是城市裏的歌魅舞豔酒吧,而是酒濃情烈的樸實酒棧。
雕花的窗格,手寫的字畫,美麗的苗家女主人.帝龍細心的觀看著,思索著。
突然一個鏤空的根雕出現在帝龍的視線裏,這根雕像是龍頭獅子身一樣的昂首挺胸而立,帝龍瞪大了眼睛看得出奇,他感覺到了一股動徹天地的雄渾力量正源源不斷的從裏麵發出並向四周擴散開來,根雕的表麵偶爾還閃過一片像魚鱗一樣的刺眼光芒,好像馬上就要奔騰飛向天地一樣。
“想什麼呢?來吧,先喝些熱湯,再看看有沒有什麼想吃的”女主人此時已端著一碗冒著熱氣的熱湯站在帝龍麵前,放好湯碗後,拿下搭在肩上的毛巾遞給帝龍。
“噢,謝謝你哈,沒想什麼,就是看著你的酒館,突然像回到了古時的客棧一樣”帝龍從驚廳中回過神來笑著回答。
“噫,這不是苗家的酸菜湯麼?”帝龍喝了一口湯欣喜的問
“對呀,你認識此湯?”女主人問。
“怎麼會不知道呢,太熟悉卻也是太久遠的味道了,嗬嗬,苗家的食物保存,普遍采用醃製法,蔬菜、雞、鴨、魚、肉都喜歡醃成酸味的,尤其是酸湯魚,可稱之為中華美食之一絕呀。人們經常說的是:苗家的酸壇,米釀的酒,神仙來了都倒起走哇,嗬嗬。”帝龍興致勃勃的說起來。
“噢,嗬嗬,你對苗家的了解還真不少哇,熟悉的味道,你以前喝過這酸湯麼?”女主人見帝龍的欣喜的表情也來了興趣。
“喝過,喝過,我老家是古藺的,和貴州的習水隔河相望,縣裏也有苗族鄉,每每菜花盛開的時節,經常到苗家兄弟姐妹那裏吃喝玩樂,唱飛歌、馬郎歌吹大筒,跳蘆笙舞.至於這酸湯,幾乎是家家都做為主菜的,隻不過是城裏人喜歡在裏麵煮上些綠豆,便成了縣裏的名菜“小豆酸菜湯了”,說起來是沾了苗家人的光才留下了許多人在外打拚的人對家鄉的思念和眷顧啊!”帝龍不無感歎的說。
“你很少回家麼?”女主人似乎聽出了此時帝龍內心的聲音。
“16歲的時候離開家鄉,就沒有再回去過了.”說到這裏,帝龍突然沉默了。
“來,不說這個了哈,嗬嗬,你不是說苗家的酸壇,米釀的酒嗎,嚐一嚐我這裏的米酒,看看地不地道”看著這個20多歲的男孩臉上此時本不應該有的惆悵與沉思,女主人把話題轉移開來。
“噢,不.不用了,我不喝酒的哈”帝龍結巴的推辭。
帝龍撒謊了,一來他是躲雨的,待雨稍停他還要騎車趕回城裏,剛才在山頂就已喝了不少,再喝怕醉了騎車不安全。二來店時間也晚了,萬一真醉了,失了顏麵不說,給這美麗的苗家女主人帶來麻煩就更不好了。
“你不喝酒?騙我的吧?都說男人就是騙子,果然如此,嗬嗬”女主人一邊笑一邊用手指著帝龍掛在腰間的酒葫蘆。
“這該死的酒葫蘆,又出賣我了”帝龍心裏暗暗罵起酒葫蘆來。
“噢,還是被你發現了,我都夠麻煩你的了,萬一喝醉了就更不好辦了,嗬嗬”帝龍尷尬的笑起來。
“男子漢怎麼能不喝酒呢,嗬嗬,我們苗家人就是以讓客人喝得心滿意足的醉為榮幸,到了苗家,三碗酒都不喝,是不是看不起我們苗家人喲?”
簡單的交談,用心的打量,女主人似乎也對這個顯得有些少年老成而又好像不羈放縱的帝龍有著莫名好感。
女主人說的確實如此,苗家人秉性豪爽,熱情好客,每逢客至,必用自釀米酒招待,他們認為“有肉未必情濃,無酒則不成禮義”酒席間,主人更是要殷勤勸酒,當客人接過酒碗一飲而盡時,主人便喜笑顏開;若客人推脫不飲或飲之不盡時,主人會很不高興。酒就是苗家人的魂,故而苗家人創造發明了牛角酒、攔路酒、雙腳走路酒等等獨特而讓人喜悅的飲酒禮節。
“這麼說我是非喝不可了,好吧,就以三碗為限,再多就不行了”帝龍看看窗外還在下著的雨,一時半會兒似乎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加之主人盛情難勸,也就應了下來。
“嗬嗬,這樣才爽快,你坐著,我拿酒去”女主人高興的站起身,轉到櫃台下麵取了一小壇酒,然後又進到裏屋去了。
人生四大喜事,今天已占其二,一來工作有了著落,遇到個不錯的老總,也算是金榜題了;二來邂逅了這樣的酒館和女主人,雖然自己是漢人,但也曾與苗家同地而居多年,怎麼也算是他鄉遇故知。生如此,複何求啊,想到這裏,帝龍心情爽朗起來。
10多分鍾後,女主人左手抱著酒壇,右手托著一個裝有菜肴和酒碗的木盤走了出來,帝龍見狀趕緊起走過去接過酒壇。
一碟花生米,一碟醃臘肉,一碗酸菜湯,帝龍不斷的感謝著女主人的熱情和周道。
“來,我給你把酒倒上”女主人坐在對麵,給帝龍倒了一碗還在冒熱氣的米酒,推到帝龍的麵前。
“好!我就借花獻佛,第一碗酒先敬給苗家人,願他們年年歲歲,平平安安!”帝龍端起酒,一飲而盡。
“好!”女主人讚賞的笑語。隨即給帝龍倒上了第二碗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