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困學紀聞》所說,四川的夷族,也能傳授高深的易學,可見那個時候,四川的文化,是很普遍的,《易經》是儒門最重要之書,易學是二程根本之學,與四川發生這樣的關係,這是很值得研究的。
(三)四川之道教
薛翁說袁道潔博而寡要,儼然道家口吻,他扃門默坐,意象靜深,儼然道家舉止,可見其時道家一派,蜀中也很盛。二程在蜀,當然有所濡染。
宋儒之學,據學者研究,是雜有方士派,而方士派,蜀中最盛,現在講靜功的人,奉《參同契》和《悟真篇》二書,為金科玉律,此二書均與四川有甚深之關係。
《悟真篇》是宋朝張伯端字平叔號紫陽所著。據他自序是熙寧巳酉年,隨龍國陵公到成都,遇異人傳授。考熙寧巳酉,即宋神宗二年,據伊川新作《先公太中傳》稱:“神宗即位年代,知漢州,熙寧中議行新法,州縣囂然,皆以為不可。公未嚐深論也,及法出,為守令者奉行唯恐後,成都一道,抗議指其未便者,獨公一人。”神宗頒行新法,在熙寧二年,即是張平叔遇異人傳授之年,正是二程在四川的時候。平叔自序,有“既遇真筌,安敢隱默”等語。別人作的序有雲:“平叔遇青城丈人於成都。”又雲:“平叔傳非其人,三受禍患。”漢州距成都隻九十裏,青城距成都,距漢州,俱隻百餘裏,二程或者會與青城丈人或張平叔相遇,否則平叔既不甚秘惜其術,二程間接得聞也未可知。
現在流行的《參同契集注》,我們翻開一看,注者第一個是彭曉,第二個是朱子,彭曉字秀川,號真一子,仕孟昶為祠部員外郎,是蜀永康人。永康故治,在今崇慶縣西北六十裏。南宋以前,注《參同契》者十九家,而以彭曉為最先,通行者皆彭本,分九十一章,朱子乃就彭本,分上中下三卷,寧宗元年,蔡季通編置道州,在“寒泉精舍”與朱子相別,相與訂正“《參同契》”,竟夕不寐,明年季通卒,越二年朱子亦卒,足見朱子晚年都還在研究《參同契》這種學說。
清朝毛西河和胡渭等證明:宋儒所講,無極太極,河洛書是從華山道士陳摶傳來。朱子解易,曾言“邵子得於希夷(即陳摶),希夷源流,出自《參同契》。”宋學既與《參同契》,發生這種關係,而注《參同契》之第一個人是彭曉,出在四川,他是孟昶之臣,孟昶降宋,距二程到川,不及百年,此種學說,流傳民間,二程或許也研究過。
義和團亂後,某學者著一書,說:“道教中各派,俱發源於四川,其原因就是由於漢朝張道陵,在四川鶴鳴山修道,其學流傳民間,分為各派,曆代相傳不絕。”他這話不錯,以著者所知,現在四川的學派很多,還有幾種傳出外省,許多名人,俯首稱弟子,這是曆曆可數的。逆推上去,北宋時候,這類教派當然很盛。二程在蜀當然有所濡染。
(四)四川之佛教
佛教派別很多,宋儒所謂佛學者,大概指禪宗而言,禪宗至六祖慧能而大盛,六祖言:“不恩善,不思惡,正憑麼時,那個是明上座本來麵目?”宋儒教人:“看喜怒哀樂未發前氣象”。宛然是六祖話語。
四川佛教,曆來很盛,華嚴宗所稱為五祖的宗密,號圭峰,即是唐時四川西充人。唐三藏法師玄奘,出家在成都大慈寺。以禪宗而論,六祖再傳弟子“馬道一”,即是張文定所說馬大師,是四川什邡人,他在禪宗中的位置,與宋學中的朱子相等,有“五燈會元”可考。他的法嗣,布於天下,時號馬祖,他出家在什邡羅漢寺,得道在衡嶽,傳道在江西,曾回什邡,築台說法,邑人稱為活佛(什邡縣誌)。二程到四川的時候,當然他的流風餘韻,猶有存者。什邡與漢州毗連,現在什邡高景關內,有雪門寺,相傳二程曾在寺中讀書,後人於佛殿前,建堂祀二程,把寺名改為雪門,取“立雪程門”之義(什邡縣誌)。二程為甚不在父親署內讀書,要跑到什邡去讀?一定那個廟宇內有個高僧,是馬祖法嗣,二程曾去參訪,住了許久,一般人就說他去行醫讀書了。
馬祖教人,專提“心即是佛”四字,伊川曰:“性即理也”,宛然馬祖聲口,這種學理,或許從雪門寺高僧得來。
宋朝禪宗大師宗杲,名震一時,著有《大慧語錄》。朱子也曾看他的書,並引用他的話,如“寸鐵傷人”之語。魏公道是四川廣漢人,他的母親秦國夫人,曾在大慧門下,參禪有得,事載《五燈會元》。大慧之師圓悟,是成都昭覺寺和尚,著有《圓悟語錄》。成都昭覺寺,現有刻板,書首載有張魏公序文,備極推崇。圓悟與二程,約略同時,二程在川之時,四川禪風當然很盛,二程當然有所濡染。
(五)二程講道台
二程的父親,卒於元祐五年庚午,年八十五歲,逆推至熙寧元年戊申,年六十三歲,其時王安石力行新法,明道曾力爭不聽,他們弟兄,不願與安石共事,因為父親年已高,所以侍父來蜀。明道生於宋仁宗明道元年壬申,伊川生於二年癸酉,二人入蜀時,年三十六七歲,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他們拋棄了政治的生活,當然專心研究學問。王陽明三十七歲,謫居貴州龍場驛,大悟格物致知之旨,與二程在漢州時,年齡相同,不得誌於政治界,專心研究學問,忽然發明新理,也是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