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水中靈兒(2 / 2)

那男孩是我們鄰家的玩伴,也是我們的頭兒,他的媽媽是唱二人轉〔東北民間的一種說唱藝術〕的藝人,不知娘家姓氏,隻知名喚美娃。他的爸爸是個大神〔靠驅病除邪、看風水等迷信活動賺錢謀生的人〕名喚佟生。

“憑啥給你?我還沒玩夠呢。”東子說著,眼睛不停的地溜著哥哥手中的冰棍兒。

“用這個換行不?”哥哥舉著手中的冰棍兒說。哥哥看出了東子的意思。

“不換!”東子說著又看了看我手中還沒來得及吃完的半根冰棍兒。

“小妹兒,把你的也給東哥,到時候哥再給你買。”哥哥對我說著,心想:還挺貪。

“這還差不多!”東子接過我和哥哥手中的冰棍兒帶著一群嘍囉揚長而去,身後留下一片笑鬧聲。

“一根半冰棍兒換來一隻小狗,值呀!”哥哥笑嘻嘻地說著。

我撩起花布衣襟將小狗兜了起來。我和哥哥如獲至寶地跑回院子。

哥哥打來一盆清水將小狗身上的泥水衝洗幹淨,又拿來一塊幹爽的抹布在小狗身上團了又團、揉了又揉,直到把水吸幹。這時的陽光更足了,暖暖地烘烤在小狗身上,很快,小狗身上的毛鬆散開來,毛茸茸,像個毛球兒。

天哪,好漂亮的一隻小花狗,白底的皮毛上印著大小不一的黑色斑點兒,兩隻小耳朵軟軟地垂在腦門兩邊,粉紅的鼻頭不停地擠弄著,一雙又圓又亮的黑色眼睛怯生生地望著我和哥哥。它是一隻我們北方地區很常見的普通土狗。

哥哥把小狗抱入懷中,它既膽怯又溫順,在哥哥懷裏抖著,嘴裏發出細細的叫聲。它抬眼望著我們,眼神裏透著陌生、恐懼,還有些期待。想象得出,它這麼小就離開了媽媽是何等無助;想象得出剛才它又是怎樣掙紮在極度恐怖與死亡的邊緣。我和哥哥真的都不知怎樣來愛它。

“小狗可能餓了,喂點兒啥呀?”我對哥哥說。

“鍋裏不是有苞米餅嗎,來,喂喂它。”哥哥說。

我們把苞米餅送到小狗的嘴邊,它用嘴拱了好一會兒也沒能吃進一丁點兒。

“它不會吃東西,咋整啊?”我對哥哥說。

“它還沒斷奶,這可怎麼辦?”哥哥說。

我和哥哥急得沒有什麼辦法,隻能在院子裏哄它玩兒。

媽媽終於回來了。

“呦!在哪整來個小狗?還挺好看的呢。”媽媽說著上前撫弄了幾下餓得滿地亂跑的小狗。從媽媽那臉上的笑容我們看出,媽媽也喜歡這小狗並接納了它。

媽媽進屋忙去了。

哥哥盯著媽媽的背包急忙奔了過去。

哥哥從媽媽的背包裏掏出飯盒兒飛快地翻弄起來。

“哇!太好了!今天有奶鍋巴。”哥哥興奮地說著。

媽媽在廠裏是個熬奶工,每天要把收上來的奶水放在一個長方形的平底大鐵鍋中,鍋下架上煤火,燒熱鐵鍋讓鍋中的奶水中的水份蒸發。蒸發過程,工人要用一個長杆的大木耙在鐵鍋中不停地攪動,直到鍋中奶水變成香噴噴的糊狀的奶糕。這過程,如果火太旺或攪動不及時,鐵鍋底部就會留下奶鍋巴。奶鍋巴是不能像奶糕那樣烘幹後可以篩成奶粉的,所以哪個工人的奶鍋裏有太多的奶鍋巴是要被廠裏扣工錢的。於是隻要有了奶鍋巴,媽媽便會把它帶回家裏分給我和哥哥吃。那年月,奶鍋巴對於我和哥哥來說簡直就是再好不過的天外美食了。再說,有奶鍋巴的時候並不很多。

哥哥從飯盒裏拿出一團雞蛋大小的奶鍋巴,掰開一小塊放在盤子裏,用水衝開送到小狗跟前。小狗聞到奶香,興奮得直叫,小鼻子貼在地麵上迅速地移著,小尾巴搖得讓人看花了眼。它的小嘴終於插到了盤子裏,頓時盤子裏發出滋滋的響聲。也許是興奮過度,它邊喝奶水邊渾身亂顫著。

我和哥哥蹲在小狗身旁不停地看著,嘻嘻地笑著。媽媽走過來看了看也笑了。

終於吃完了,它慢吞吞地直起身坐在地上,小肚子鼓得像皮球,看著我們咕嚕一聲打了個嗝,它似乎不還意思似的眯了眯眼,低著頭,搖著尾巴走到我和哥哥腳下,用頭蹭了幾下,一偎,坐下了。

“給它取個名吧。”哥哥說。

“看它這麼漂亮,滿身都是花點點,就叫花花吧。”我說。

“不好聽,不好聽,啥破玩意兒,像個女生。”哥哥說。

“是像個女生,它是個小公狗,要取個既響亮又好聽的名字。”媽媽說著想了想。

“就叫靈兒吧。”媽媽說。

“好聽,好聽,就叫靈兒吧。”我和哥哥都在說。

從此,靈兒有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