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芙蓉池,仍是一片綠意,隻是黯然幾許,夾雜光禿樹株,仿佛不舍世間草木繁茂。
曲煙茗緩步慢行,穿行在花樹之間,嘴角漾著半是甜蜜半是羞怯的笑意,微紅兩頰與凜冽寒意格格不入。忽然,曲煙茗腳步頓止,兩眼圓睜、周身一震,不可置信地搖搖頭。
對麵,一襲紫袍的桐親王負手而立,俊朗麵孔上笑意有些晦暗不明,道:“不想在芙蓉池與曲姑娘相遇。”
“見過……王爺,”曲煙茗艱難行禮道,“我尚要為皇後娘娘烹茶,先行告退。”
不及曲煙茗轉身,桐親王問道:“曲姑娘該是有話要說罷,怎這般匆匆?”
曲煙茗聞言,漸漸冷靜下來,定定望著桐親王,許久,方鎮定開口道:“的確,我為王爺打斷腿、折斷手,應是好好責問一番,為何誣陷於我、濫用私刑,差點害得我家破人亡。我若將此事報與聖上,不知會是何光景?”
“你試試不就知道了。”桐親王十分平靜、有恃無恐道,“曲姑娘該是不知,本王是大寧的大將軍,掌管天下兵馬,多年來為皇兄橫掃鄰國侵犯、蕩平明暗細作,保大寧安定。縱使人命關天,亦難免一時出錯,你覺得皇兄會為你責怪於我?”
曲煙茗後退兩步,袖下十指緊握,略略顫聲道:“可是,王爺這般輕視所謂過錯,該是草菅人命,何以為聖上分憂,為百姓保全。”
“兩國之事錯綜複雜,但凡一點失誤便可釀成大禍,本王自是大意不得,”桐親王邁步向曲煙茗,十分誠懇道,“今日,本王特為冤枉曲姑娘一事而致歉。”
曲煙茗不禁愣住道:“致歉?桐親王方才還義正辭嚴地維護濫用酷刑,這就故作善良地道歉,不覺毫無誠意?”
桐親王頷首看著曲煙茗,嘴角微挑道:“誠意二字,並非說說而已,恰如烹茶,要看茶藝。還有,曲姑娘,身為茶師,還應以茶待客。”言罷,轉身離去。不及曲煙茗反應,桐親王早無蹤影,空餘她獨自疑惑。
回得晴明殿,曲煙茗就為秋碧喚住:“各宮嬪妃紛紛要將宮女送來隨你學茶藝,皇後娘娘應下了。明日開始,你除卻為娘娘烹茶,還要教授茶藝。今日好好準備準備罷。對了,方才有人送來一個包裹,說是嘉木軒托人帶來的,已放在你臥房中。”
曲煙茗答應著退下,到得臥房,隻見桌上確有絲綢包裹的木匣,小心打開,竟是一把純白如羊脂的白玉茶壺,小巧精美、溫潤流光,壺身上陰刻鳳凰棲梧桐的圖樣。
“爹娘定然無此積蓄,用不起這等奢侈茶具,”曲煙茗喃喃道,“難不成是,桐親王?”
翌日,過了巳時,晴明殿方漸漸聚集各宮宮女,還有嬪妃,真是鶯鶯燕燕、脂粉香濃。
“承蒙諸宮高看,今日由茶師煙茗傳授烹茶技藝,還請各宮細心習學。”秋碧沉聲道。
曲煙茗掃視殿中密密麻麻的宮女,又見一旁的秋碧點頭,方道:“泡茶之前,茶師應打理自身儀貌,忌濃妝豔抹和熏香過甚掩蓋清幽茶香,不可衣著太過鮮豔、袖口寬大,各色首飾不宜佩戴過多,還應好好淨手。”
話音甫落,就有宮女嬌嗔道:“哎呀,不就是泡個茶,要這麼多條條框框,如此清淡與尼姑有何不同?”
“茶事本就講求清幽雅致、簡約優雅,茶師清新自如、祥和溫馨方可令茶客盡享茶之韻味。”曲煙茗不急不慢道,“同時,還要清潔茶器,使其幹淨透明。這般才是對來客的尊重,若是無禮,何談茶藝。”
曲煙茗指向桌上茶罐、茶荷、茶匙、蓋碗、茶巾道:“開閉茶罐、取茶、裝茶、折合茶巾皆有禮儀,分別細述。”
“莫要細述,這取茶裝茶簡單得很,前幾日來晴明殿觀煙茗姑娘烹茶已然熟記於心了,還是教些有用的罷。”
“那便說說奉茶,”曲煙茗深吸一口氣繼續道,“奉茶需有待人友好善意的心情,以示尊敬之意。”
曲煙茗端起桌上茶杯與杯托道:“雙手端茶,一手托住杯底,另一手扶住茶杯下部,切莫觸碰杯口。放茶之時,左手捧著杯托底部,右手扶好杯托邊緣,再用右手將茶杯從客人右方奉上。若有茶點,則將其放在客人右前方,茶杯擺在點心右邊。”
“奉好茶後,行伸掌禮請客人品茶,”曲煙茗伸出右掌道,“四指並攏、虎口分開,手掌微向內凹,側斜之掌伸於茶杯旁。同時,欠身點頭並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