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餘修趴在地上,周身已是殷紅,緩緩掩眸,嘴角微勾,卻是清淚滑落黃沙中。
“鏘!”一柄大刀擋住黑衣人刺向顧餘修頭頂的長劍,這人手腕翻動,格開長劍,將大刀舞成盾牌一般,逼得黑衣人連連後退,便是衝入禦狄障來援的將士。
明景軒沉著道:“快救顧待詔。”來援將士聞言,一邊將顧餘修扶上馬,一邊抵抗黑衣人愈加猛烈的攻勢。銀光驟閃,明亮如星子,迅疾飛向黑衣人。黑衣人忙提劍擋下,再看時,隻見幾匹戰馬狂奔向南的蹤影,欲追不及。
禦狄障中,廝殺未已,殺伐聲聲驚寥廓,血流漂櫓映碧落,溫熱血腥氣息彌漫開來,似不散陰魂,盤旋不去。
本是殿後的桐親王,為丹國騎兵阻擋在禦狄障外,見十餘個兵士擁著兩位皇子和顧餘修出來,揚鞭接應,道:“你們先行回去,救治傷者,這裏交給我。不宜戀戰,隻管速撤。”
桐親王跨馬橫刀,立於禦狄障前,鎮定指揮破軍、貪狼兩軍向外撤退,安排武曲、天同二軍回撤,正要帶領天府軍衝入禦狄障掩護退出的紫薇軍和廉貞軍,卻見城門正緩緩合上。
“快逃!”桐親王吼道,下令放箭阻止追兵和城門,無奈追兵擊退,還是城門緊閉,隻聽得悲慘哀嚎響徹天地。桐親王微微猶豫,還是帶領餘下五軍,馬不停蹄地撤回軍營。
軍帳中,明景軒安頓好明景瑞和顧餘修兩人,見大夫匆忙趕來,便退出來,看向救下顧餘修那人,壓低聲音問道:“今日布陣,該是無人知曉,怎又會為巴特爾看破。內應是誰,可有眉目?”
“昨晚今晨,不見有人進出營地,該是無人通風報信。至於顧待詔,本非內應,又愈加謹慎。若非兩位皇子遭到刺殺,我們也不會貿然出手。如今怕是泄露了行蹤。三皇子有何吩咐?”那人道。
明景軒望著軍帳,若有所思道:“眼下,四弟與顧待詔生死不明。你們今日出手也是迫不得已,不必可惜。你們仍舊同尋常將士一樣,暗地裏繼續查內應之事。同時,讓廣平城找出丹國刺客的身份。他們武功高強、配合默契、冷酷無情。丹國君臣皆是不長於謀略,怎會招攬這等殺手。”
“卑職領命。”那人並未抱拳,隻低聲應了便匆匆離去。
回到軍帳,明景軒眉頭緊皺,定定看著眼前忙碌的幾位大夫,還是不無焦慮問道:“情況如何?”
天同將軍過來道:“欽原將軍雖是傷在心口,幸有一塊玉玦擋住。劍尖穿過玉玦上的孔洞刺入,還好傷口不是很深,差點就傷及心髒,不過皮肉之傷重了些。至於顧待詔,大夫說,周身要穴為長劍刺破,元氣大受損傷,怕是,怕是……”
“無論如何都要保下顧待詔的性命,”明景軒看著吃驚的大夫們,語聲嚴厲道,“但凡靈丹妙藥,隻要能讓顧待詔活著,不得吝惜,定要將他帶回廣平城。”
有大夫顫聲道:“我們,定然竭盡全力。顧待詔此時重傷昏迷、情況危急,難以移動。待得情形穩定一些,送回山間要塞救治,再輾轉尋醫問藥,才可徐徐商議回廣平城。”
“三哥,”悠悠轉醒的明景瑞有氣無力道,“顧兄,平日身上有些奇藥,許是有救命的。”
大夫忙在顧餘修身上摸索起來,果然找到一隻黑瓷小瓶,打開瓶蓋,細嗅笑道:“這是千年山參同靈芝煉製的藥丸,真是喜出望外。”手忙腳亂地給他服下,再行包紮傷口、診脈煮藥。明景瑞見狀,又昏將過去。
明景軒走出軍帳,見桐親王領殘兵敗將回來,攔住幾位將軍,沉聲道:“眼下,北境七軍慘敗,四弟受傷,我的謀略又是一再被丹國破除。這樣嚴峻情形,我初上戰場、經曆幾無,實是應付不來。還請大將軍收回兵馬大權,重整北境大軍,攻破禦狄障,驅趕丹國騎兵,還大寧北境安平。”
“景軒,”桐親王和其餘將軍一樣,對明景軒的舉動很是驚訝,略略思慮,掃視幾位將軍,問道,“不知諸位將軍可是信得過本王?”
六軍將軍相視無言,還是紫薇將軍開口道:“如此危急情勢,與丹國交戰以來不曾有。若非能征善戰之人不能應對,除卻大將軍,怕是無人敢臨危受命。”餘人自是應和。
明景軒拿出兵符,兩手捧給桐親王,道:“但請大將軍發令,無人不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