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兒,”顧餘修聲音略帶嘶啞喚道,抬手半空停在她臉龐前,又無奈垂下。曲煙茗轉身奔出,灑落一路晶瑩映徹斜斜日光。
洪都公主仍是不依不饒道:“高竹寒,你放開我。我今日定要好好教訓教訓這禮義盡失的賤人。”
“公主這樣鬧,除卻有失身份,還有何用?木已成舟,生米成飯,眼下不是該好好安慰曲姑娘?”高竹寒厲聲喝道,見她愣住,隻好硬著頭皮將洪都公主拉出臥房。喬知見狀,隻得長長歎口氣,跟著出去。
淩寒看看梨花帶雨的錦落,起身整整衣衫,背對她,思慮許久,頗為失望道:“你好自為之罷。有些事情,一旦做了,就無法回頭。以前,我隻是以為你因著身份任性而已。今日才知,你竟可這般不擇手段。那些小事,終究無傷大雅,縱容你一些也無妨。此事,莫說他們不肯原諒,就是我,亦是不會包庇。”言罷,就要出去。
“淩寒,”錦落傷心喚道,“你,是不再理我了?你說過,不會離開我的。是你說的,你不會忘了罷。”
“錦落,我到底是飽讀聖賢之書。對於不分禮義廉恥之人,縱有所諾,也引以為恥。你若留在大寧,我自會安頓好。你若回安國,我也會送你回去。隻是,自此以往,你我陌路。”淩寒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隻餘錦落哭天搶地之聲。
驛館中,花園裏,桃紅柳綠間,曲煙茗蜷在一角山石下,低聲抽泣。
顧餘修追隨至此,蹲下身,很是憐惜地看著她,道:“煙兒,昨日,我見錦落姑娘誠心悔過,一時心軟,念及天色已晚,就送她回驛館。她以茶為謝,我自是不曾推辭。誰知,那茶水藏有玄機。我飲下後,便不省人事。醒來之時,就是你所見。至於發生了什麼,我也不知。”
“可是,”曲煙茗眼含淚水看向顧餘修道,“你做了什麼,已然是一清二楚,莫要在這裏故作可憐。我本以為,你長於禪寺,同這塵世諸人皆是不同。如今看來,該是不曾有什麼無欲則剛之人。”
顧餘修抬手抹去她淚滴,卻為她拍開,皺眉道:“你說得對,縱然此事錦落做了手腳。隻是,事情發生了,到底是我有負於你。若說諒解,怕是我奢望了。”
曲煙茗抓住他衣襟,怒極道:“還是你和善懦弱,才讓她有機可乘。公主說得對,此事若是四皇子,錦落連近身的機會都沒有,更無這些荒唐事。你一時心軟,我又不是沒有告誡過你,你偏生不聽。”說著,用力推了一把,將顧餘修推了個趔趄跌坐在旁。
“棋枰上,你謀略深遠。戰場上,你殺伐果斷。怎麼到了她麵前,就猶豫不決。”曲煙茗哭道,揚手甩給顧餘修一個響亮的巴掌。曲煙茗見他臉上頓時紅了,覆手撫摸,忽又嫌棄地別過頭去,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顧餘修不顧嘴角兀自滲出的血絲,起身跪倒在曲煙茗身旁,輕輕擦去她淚水,略帶哽咽道:“是我的錯,是我懦弱。我向來甚少接觸女子,哪知她如此工於心計。是我一時婦人之仁,釀了大禍。煙兒,你打我罵我都好,莫要傷心過度傷了身子,可好?”
曲煙茗的哭聲漸漸平複下來,深深看了顧餘修一眼,道:“我想靜一靜。”起身步履踉蹌走著。顧餘修跟隨在後,小心護著她。
驛館大門,洪都公主掙開高竹寒手臂,兩手叉腰訓斥道:“高竹寒,你也忒大膽子。我教訓那賤人,你竟敢攔我。”
“真是刁蠻無理、飛揚跋扈。”高竹寒負手,居高臨下看著洪都公主道,“你以為這樣鬧就能挽回顧兄和曲姑娘?他們兩人皆是心如冰雪之人,容不得半點瑕疵。此番怕是要分道揚鑣。再者,你如此大鬧,與那錦落又有何區別?難道,你以為身為公主,為他人道任性妄為是好事?”
洪都公主正要辯駁,瞧見曲煙茗失魂落魄地走來,還有顧餘修尾隨在後,忙過去扶好曲煙茗,小心道:“煙茗姑娘,我送你回晴明殿罷。”
曲煙茗愣住,思慮半晌,方道:“不了,我不回宮了。煩請高公子去趟晴明殿,替我向皇後娘娘請辭。驛館離嘉木軒不遠,我自己可以回去。”
“還是我送煙茗姑娘回嘉木軒罷。”洪都公主仍是不放手,道,“若不安頓好你,我怎可放心。”
高竹寒見狀,道:“煩請喬待詔先將顧待詔送回棋院罷。我同公主送曲姑娘回嘉木軒。顧兄該是放心。”說著,與洪都公主、曲煙茗出了驛館,循街而去。
喬知看看引頸遙望的顧餘修,搖頭道:“你且先回棋院歇著,讓曲姑娘冷靜幾天,再同她細談,也許事情還有轉圜之地。”顧餘修望著三人身影消失許久之後,才任由喬知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