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傳《且向花深覓素心》第十二章“青黛流傷”
在停霞軒中禁足數月後,風亦止總算可下山透透氣,回想幾月間日日練武習字、撫琴自弈、作畫烹茶,自是不至無所事事,但那一人獨自的愁思驀然闖來,隻覺這般孤寂真真折磨。每每遠望橫天青色,風亦止總會不自覺想起明景瑞,反複咀嚼潛入禦狄障中的幾日光景,似要將那幾日綿延作時刻陪伴。
“亦主,”何心渺很是興奮道,“無住師父說,再過月餘,我們便可去安國了。亦主禁足多月,想必煩悶了。聽聞安國景色宜人,也作散心了。”
風亦止看看她,道:“你總是想著好事。列星去了安國,可有傳回消息?”
“自然有。列星說,他已與流青城中風氏堂接上頭。無住師父讓我們落腳在城東門附近的醇馨茶肆,列星現在正住在那裏。無住師父的意思是,我入穎王府為婢女探聽動靜,列星甄選侍衛之機入得皇宮,亦主則暗中打探。”
“為何將我三人分開?我們本就勢單力薄,如此一來更是相互難以接應。”風亦止微微蹙眉問道,“列星何時入宮為侍衛?諸事可是安排妥當?”
何心渺道:“風氏堂的眼線早就打聽好了,恰逢皇宮招選侍衛,再巧不過。”
風亦止聞言點點頭,覺著放心幾分,吩咐道:“那你便著手準備去安國要用的東西罷。”
經過兩月苦苦趕路,風亦止攜何心渺縱貫大寧疆土,從東北到了西南,領略了北境的粗獷、中原的莊重、江南的柔美,時常將明景瑞的身影安放在大寧山水上默然想念,甚至期冀在大寧境內同他不期而遇。
直到入得安國,風亦止都再未見過明景瑞,隻好安下心來,專注安國繁雜諸事。
“已按亦主吩咐,仔細確認過我和心渺要去之處的情況。心渺會入穎王府臥底在穎王妃身旁,我則會被安排在太子慕逢堯的宮中。”何列星認真道,不時抬眸凝望風亦止清純麵龐。
風亦止露出滿意的笑容,又叮囑道:“我便在這茶肆中做個茶師。你們若是有事,仍是按以往法子傳信。事出緊急、處境危險,斷然後撤回來。切記切記。”
日光傾瀉,輕風和柔,熙熙攘攘,寧靜安好。
風亦止雖是藏身在茶肆中,仍是易了容,坐在茶席後,一手支頤,望著門外的熱鬧,頗感恍惚,仿佛這才是自己本來該有的模樣。
“老板,來新茶師了?”清脆悅耳的聲音問道。
一妙齡女子亭亭玉立,身著潔白如雪的披風,雲鬢輕挽、明眸善睞、唇紅齒白,惹人憐惜。
茶肆童老板堆笑道:“以前的茶師家中有事,隻得尋了她頂替。不知慕小姐今日來,可是要那十年的黑茶。正巧小店前日剛剛進貨,特意給慕小姐留了些。”
慕小姐落座茶席,道:“那我先嚐嚐你這茶葉如何,再想想可是要買。”風亦止聞言,淡定從容地手執白瓷茶器,傾壺燙杯,舉手投足之間皆是雲淡風輕的悠然閑逸。
風亦止出湯後,將白瓷三才碗恭敬奉與慕小姐,伸掌為禮。慕小姐正要伸掌回禮,忽聽門外喧鬧不堪,向身後的侍女道:“碧桃,你出去看看。”
不多時,碧桃折轉回來,道:“小姐,一群惡霸向身無分文的書生討債,說那書生借錢葬了父親,卻遲遲不還錢。”
“豈有此理。”慕小姐頓時慍道,“走,出去看看。”放下茶碗,快步走了出去。風亦止猶豫片刻,還是起身跟了出去,倚在門邊,側首望著。
幾個彪形大漢將文弱書生圍在其中,叫囂要他還錢。那書生灰色衣衫略略發白、仍舊幹淨,弱不禁風,背著不大的包裹,恭敬揖道:“還請諸位寬限幾日,我來這流青城,便是要尋個差事賺錢。”
“你這窮困書生,沒有功名還瘦弱不堪,說能賺錢,怎讓人信服。若是沒錢,便隨我們回去,剁下手腳且作還債。”一大漢大聲道。
那書生聞言頓顯為難之色,進退不得。圍觀之人一改方才義憤填膺,皆是噤若寒蟬。
“流青城乃是安國都城,你們竟敢當街要人手腳。”慕小姐緩步走到那書生身旁,從碧桃手中接過小小包裹,義正辭嚴道,“這錢,我替他還了。你們且看看,夠是不夠?”言罷,慕小姐拋出小包。
大漢接下,打開見是三貫錢,諂媚笑道:“自然夠的。”上下打量慕小姐,向前走了幾步,道,“姑娘貌美如花,仗義疏財,是我們眼拙了。還請姑娘移步,往旁邊酒樓一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