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愛情開始的地方(2 / 2)

當天色開始黯淡下來,燈盞星星一樣亮起來的時候,她站在廬山戀電影院前,默默對占在她心裏的那個人問:還是,你本是那堵牆?

而那堵牆的疑似,此時此刻正開著車緩緩從牯嶺街經過。

早上,韋之堯先陪鄭書記打了兩小時高爾夫球,婚禮在12點鍾開始,婚宴之後,再陪鄭老頭子玩了一會兒橋牌。他是六點鍾的飛機,四點半的時候起身告辭。

新郎鄭彙沒有時間再親自送他,安排了一個司機負責送他去機場。那司機韋之堯並不熟,四十來歲沉默寡言的男人,這安排正和他意,他不想在路上被打擾。

昨晚幾乎一夜未睡,今日又是匆忙一天,坐在後座中的韋之堯顯得很疲倦。這種社交是他的必須,卻不是他的興趣。他在哈佛建築係念博士時,研究方向是電腦在建築學中的應用,如今,他在主攻建築業中的社交應用學。沒有抱怨。

對於祖氏的財產,他並沒有多少興趣。外公外婆都出生顯赫世家,親曆家族的潮起潮落,從小他就被他們灌輸了一個觀念:金錢本是流通工具,今日在你手明日落他掌再正常不過,一個人或一個家族都不可能是財富的永遠擁有者。他後來讀英文版的《京華煙雲》,很欣賞姚老先生視金錢如煙花的人生態度——它可以燃燒出美麗和歡樂,但終將有隨風而逝的時候。

在決定進祖氏之前,他曾經和熊先生有過一番促膝長談。熊先生說,為人子女者,最大的孝順是自己活得健康和快樂,如果還可以做得更好的話,那就是讓父母快樂。祖耀堂懷著贖罪之心懇求他服務祖氏,接受才是使那個可憐的父親快樂滿足的方法。當然,他這番理論在之舜那裏會被當做是掠奪財產的借口。然而是真正接觸祖氏企業之後,他才了解祖耀堂對他並不完全是給予,同時是在尋求他的幫助。這樣一來,更沒有理由拒絕,為人子女孝順之三,是能讓即將老去的父母覺得你是他們的依賴。

車子在往機場的路上奔馳。這條路,昨夜來時有一個人坐在他現在坐的位置上。雖然一路幾乎沒有和她說過一句話,卻因為她正坐在自己的身後,滿心都是溫暖。

那時在機場和她偶遇,知道是和她坐同一架飛機來的,心中有許多感歎:坐同一架飛機旅行,你去過的海邊我也正好去過,你每天走的路我也每天走,你從那家咖啡廳出來我正好出來,你黃昏時在街邊聽的那流浪歌手的歌是我早上也聽過的……許多人的人生中都會這樣和另一個人擦肩而過吧,問題是,有些人在擦肩而過之後,總是不期然地再相逢,比如他和秋清嘉。一而再,再而三的偶遇跡象,是不是都是一個信號?

不能再想那個該死的女人了,昨天已經對自己說會把她從心裏從腦裏趕走的。韋之堯打開車窗。初夏清涼的風拂麵而來。風,“少年的願望啊是風的願望”,她告訴他這樣一句詩,她的心一直都這樣像風一樣自由嗎?這個女人,如今涉世也已多年,怎麼還沒有忘記她年少時那自由的願望呢?

韋之堯無奈地發現,他掌控不了自己的腦子。他的腦子裏一直來來去去糾纏著一句話:為什麼她要一個人來?為什麼她要一個人來?這句話就像一卷紗布那樣,一圈一圈在他腦子裏重複纏著,最後一個紗布垛堵在他腦子裏,使他神思不明起來。也許真的是太累了,他看上去恍惚迷惘。

他這樣一副神情到了登機口。他到得並不早,是最後登機的幾個人中的一個。

“先生,您的證件和登機牌。”著藍西服的小姐微笑著向這位心不在焉的美男子伸出了手。

韋之堯將手中握著的東西遞過去。

“先生,您的登機牌。”藍西服拿著他的護照微笑。

登機牌?不是一直和護照一起拿在手中的麼?韋之堯回過神來,翻兜倒包地找,沒有。

哈哈,他忽然大笑兩聲,笑得那等待的小姐莫名其妙卻不由自主跟著甜笑。

所以,這也是一個信號是嗎?這個信號在警示他:不要上飛機。

韋之堯轉身,奔離登機口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