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奇跡來過(1 / 2)

她不大明白自己怎麼下的山,一直很恍惚,第一次相信了靈魂可以離開身體顧自去漫遊,因為她的魂魄好像還留在山上。

她手裏多了樣來時沒有的東西,那是趁酒醉時讓韋之堯買的“我是你永遠的愛”。現在裝瓷人的粉藍盒子裏又多了兩片紅色鬱金香花瓣。這些,證實著那極致的快樂是真實存在過的。

時間雖然留不住,幸福的感覺卻是可以不隨它一起送走的。她非常滿足,誠心實意的滿足。在這十幾個小時裏,或者至少日出當時的那一刹那,她想他是愛她的。這十幾個小時是她生命中的奇跡,日出的瞬間更是魔幻。擁有過這奇跡和魔幻,她願意忍受今後一年,十年,甚至一輩子的平淡。

她常常覺得一個凡人擁有多少的幸福,就得用多少的痛苦來償還。假如未來她的苦痛是為今日的幸福而承受,或今日的幸福要未來的苦痛來彌補,她都心平氣和。

下飛機之後依然心神不屬,她低頭移動,忽然被人擋住,抬起頭,看見梅湄。

她的反應在梅湄看來很是木然,梅湄嗔怪道:“怎麼了,我來接你居然不表示點高興。”

“唔。”清嘉目光茫然,“你怎麼來了?”

“是某人的主意。”梅湄指指她身後。

幾步外,林若華瀟瀟灑灑地立在那裏,溫和地笑著。

清嘉衝林若華點一下頭,她的態度說不上冷淡,可是給人機械漠然的感覺。

梅湄湊近清嘉耳朵說:“是我跟他說你今天回來,不對,是他有事沒事的總問到你,我才跟他說你去了廬山今天回來。他又問我是不是要來接你,那意思我能假裝不明白嗎?所以我就說是啊是啊,是要接。於是他就說他反正沒事,願意當個司機。”

清嘉隻是“嗯”了一聲。

林若華上前來接了她的箱子。

梅湄也伸手去拿清嘉手中的袋子,清嘉把手一縮,“這個我自己拿。”她將那袋子在懷裏抱緊了。

梅湄覺得她的表現很古怪,似乎怕被人搶去什麼寶貝似的。她好奇地問:“那什麼東西?”

“沒什麼,一樣瓷器,怕你不小心弄破了。”

梅湄覺得清嘉有些說不上來的陌生,還有些失魂落魄,但她暫時將之歸因於孤獨旅行後的失落。

林若華問清嘉在飛機上是否吃過東西,清嘉答“好像”。林若華建議先去吃飯,清嘉答“隨便”。再問她想吃什麼,答“都行”。

林若華以為她是因為旅行而太過疲累,便說:“那就在你家附近找個地方,吃完了你早點回家休息?”

清嘉再答兩個字:“可以。”

一路上她很安靜,不主動說話,答問也是心不在焉,問她在山上情形,更是含糊其詞。

這是第一次,清嘉不願意跟梅湄分享她的喜樂。那十幾個小時,那場電影,夜裏的露天排檔,酒醉後的曖昧,登山時的牽手,山頂上的緊擁,霞光裏的深吻,一切,她隻想默默珍藏在心裏,永遠,不想讓第二個人知道她這個寶藏。

梅湄的結論是清嘉這一趟走得並不愉快。愛情,一直是清嘉心目中最神聖的夢想,這些年裏,她雖曾有過一些心動的時刻,但都被她判為不是真正的愛情而不肯將就。這趟旅行,梅湄知道她其實是去埋葬愛情夢想的。梅湄覺得這不是件壞事,她希望清嘉從此真的可以放棄對愛情純粹性的堅持,從半空中降下來站到踏實的土上,接一點地氣。

雖然是心靈相通的好朋友,梅湄的愛情觀和清嘉的卻有不同。少女時代的梅湄也有著純情浪漫,但她的浪漫是建立在實際或說世俗基礎上的。

她出生於普通機關幹部家庭,爸爸的朋友劉行長是個非常和氣的伯伯,他很喜歡梅湄,一到梅家來就會說類似的話:“小湄和小涵一起上學,一起進步,將來兩人一起結婚,小湄你是要做我兒媳婦的。”

梅湄和劉子涵從小學五年級開始同班,兩家的玩笑也是從那時候開出來的。不知為什麼這玩笑又被同學知道了,常常取笑他們倆。梅湄覺得自己是從那時候就愛上了子涵的。她和子涵一直同班到高一,戀愛說不清是什麼時候真正開始的,自然而然地兩個人就走到了一起。子涵念醫科大學,梅湄成績沒那麼好,便考了醫專念護理。後來倆人真的“一起進步,一起結婚”了。

他們是那麼幸福般配令人羨慕的一對,這十一歲就開始的愛情,梅湄相信它堅如磐石,沒有任何人能夠破壞它。她說就算全世界都遺棄了她,子涵也永遠都不會背叛她。

然而,不過結婚兩年,她的信念就被徹底摧毀了。她沒有辦法接受子涵的背叛和離開,攢了一瓶安眠藥,在要吞下去的那一刻,家裏的防盜門卻被拍得震天響。她放下藥片先去開門,門外是一個敲錯門的管道修理工人。

為什麼這個管道工早不來晚不來?為什麼他在那一刻陰錯陽差敲她的門?當時,梅湄認定他是上帝派來的。從那時候開始,她徹底相信了神和命運。她後來信奉了基督教,找到了她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