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兒見過祖母。”雲深隱隱猜到祖母來這一趟的目的，心知蘇卓說的不假，自己明明做的隱蔽，祖母卻是心中有數，暗歎一聲該來的總要來。好在自己也是不想母親受苦，所做的事問心無愧。
老夫人遣退了眾人，鳳頭杖用力敲了敲地麵，一副又好氣又好笑的樣子睥著雲深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樣，“現在知道怕了？瞞著我和你母親，跟你二哥串通一氣。”
雲深心思一動，原來祖母以為蘇卓是主謀。她轉念一想，蘇卓在祖母看來向來跟著太子一道惹是生非的，所以祖母這樣以為也不足為奇。隻不過，如果蘇卓知道了一定又要大呼小叫的喊冤枉了。雲深正走著神，突然聽得祖母悵然歎道，“深兒啊，你知不知道你們這次闖禍了。”
老夫人雙眸中的慈愛稍退，微微顯出一股疲憊，臉色沉如水。
雲深並不接話，靜靜地看著祖母麵前的茶盅裏的茶葉浮浮沉沉，仔細揣摩著祖母話裏的意思。“祖母是怕一損俱損，曹貴妃的心思被揭出來會削弱咱們的地位。再者，曹貴妃也不會輕易善罷甘休，以她的個性一定會變本加厲。”可是雲深還有一句話沒有說出來，那就是如果祖母真的擔心這些，就不會默許這件事進行下去。所以她很有把握，祖母就算不喜她和蘇卓任意妄為，卻也不會太過責罰。
“深兒，你真是個聰明的孩子。”蘇老夫人幽幽地歎了口氣，燭影跳動，老夫人的臉色被照的陰晴不定，透出沉重的色彩。她一瞬不瞬地盯著雲深，眼底幽暗，沉默了半晌才開口，“這話也對，也不對。”蘇老夫人精深的眼底是不加掩飾的寒芒，“曹茵再專恣跋扈，不過是個宮妃。”
雲深眉頭微簇，聽祖母這話似是並不將曹貴妃看在眼裏，可是蘇相已經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還能怕誰呢。
難道說其實蘇家真正擔心的是……皇上！
蘇老夫人接下來的話映證了雲深的猜想，“深兒，有些事祖母也不知該怎麼跟你說，你父親受世人敬仰有時候未必是一件好事……你隻需牢牢記得天家陰沉難測，翻臉無情，要想長命，千萬不要去沾。”
雲深將祖母的話仔細想了一番，心裏已經把各種關節理出了八-九成。
她從未想過皇帝對蘇相的敬重一直都包藏禍心，難怪蘇府會縱容惡奴欺主，對曹貴妃的跋扈行徑又視而不見，竟是為了謀求一個最佳的平衡點，既不讓相府在外看來有坐大之勢，免得皇帝動了殺心，也不讓相府看起來太弱，否則恐怕要落得任人欺淩。這聽來容易，想要審時度勢，把握住這個度卻是千難萬險，禍患層出無窮。雲深突然想到當年那個秘奏蘇相叛國的邊境參軍或許不是偶然，隻可惜，最終蘇相難以撼動，那參軍被判了滿門抄斬。
祖母說的沒錯，翻臉無情絕對是帝王家的慣用伎倆。
話雖如此，這次若不是曹貴妃做的過了頭，拿這樣的大事栽贓，老夫人也不會敲打母親要當起家來，更任憑事態發展到這一步。明日朝野必然掀起軒然大波，雖然錢尚書絕不敢直指曹貴妃，隻怕皇帝也是心中有數的，她的日子絕不會好過，心裏勢必更遷怒蘇府。
“今日是深兒魯莽了，今後深兒明白要怎麼做了。”雲深明白祖母對她說這番話的用意無非是在提醒她，曹貴妃今日之後勢必會咬住相府不放，她和蘇卓恐怕會首當其衝。若退無可退，避無可避了，索性也鬧個痛快，但是要把握好度。
這的確是老夫人的意思之一，然而她還有另一個想法，或許今日在宴席上急智為卓兒解圍的深兒可以代替曹茵這個毫無分寸囂張跋扈的愚蠢宮妃成為平衡相府權勢的人。可是這麼做也並非好無後顧之憂，因為深兒是相府的女兒，曹貴妃卻隻是姻親，一旦事態超出所料，也會帶來更可怕的後果。所以她才更需好好想清楚孫女能否擔此重任。
思及此，老夫人臉上又恢複了慈愛，摸了摸雲深的頭，“傻孩子，咱們蘇家好歹也是高門相府，不論如何祖母都會讓你們兄弟姊妹五個都平平安安的。”
雲深仰頭，看著祖母慈愛溫柔的眼神，心裏驀地一暖，原本對於選擇了相府的那一點後悔登時煙消雲散，今生今世老天可以賜她這樣的親人何其有幸。思及此，雲深孩子氣地純真一笑，“嗯，深兒相信祖母。今兒是菩薩的大日子，也是祖母的大日子，卻被那些人給攪了。正像二哥哥說的，深兒替祖母排了一首曲子，給祖母唱一段，希望祖母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