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當空,明亮喧囂的山城此刻陷入了一片寂靜,城中的點點星火給夜色添了幾分煙火氣。偶爾有幾隻野貓從不知誰家的房簷上竄過,踩的瓦片發出悉索的輕響。夜色中的唐樓,被輕薄的霧氣籠罩著,青磚黛瓦映襯著月光,更顯得神秘。後堂二樓的一間房內,此時還亮著橘色的微光。
“這些年辛苦你了。”林西陸看著麵容憔悴的拜言,心中很是愧疚。
這幾年來,為了林知夏,拜言日夜守在他的神識中,隨著林知夏修為的強大,那邪識的力量也在逐漸壯大,本來還隻是個模糊的影子,現在卻已經有了五官和四肢,跟完整的魂魄沒什麼區別了。拜言雖說也隨著林西陸的修為而日漸強大,但他畢竟隻是八個分身中的一個,所分得的修為也隻是八分之一而已。好在,拜言本就是風生侍神,一副封魂鏈融入他的骨血之中,可媲美人間的法器縛仙索,能將遊魂牢牢鎖住。除非他魂飛魄散,否則鎖鏈是絕無可能斷裂的。
“拜言是因為六爺而存在的,六爺的心願就是拜言的心願。”這麼多年,拜言對林西陸的忠誠始終如一。
“四姐,勞煩你了。”林西陸朝著雁桑點了點頭。
雁桑深吸了一口氣,眼前的拜言是那麼的虛弱憔悴,青色的胡茬都冒了出來,眼底還有著淡淡的烏青。還記得初初相見,他白衣飄飄豐神俊逸,神色雖然總是淡漠,但眉眼之間多少帶著幾分少年獨有的神采飛揚,讓人見了就忍不住心生歡喜。
雁桑曾經想過,自己或許就是喜歡他這幅像極了林西陸的皮囊,可隨著林西陸的成長,從本來的五六分像,到現在的七八分像,她也不曾對林西陸有過半點動心。現在的拜言褪去了原來光鮮亮麗的皮相,但雁桑覺得自己還是喜歡他。每到臨近月圓,她總是不可抑製的高興起來,提前幾日就開始挑選那晚要穿的衣服,月圓當日,她更是對著鏡子仔細的描眉畫眼,反複練習著與拜言相見時要說的那幾句話。
“最近可有異動?”
“你身子感覺怎麼樣了?”
“不要勉強。”
“準備好了嗎?”
“那我們開始吧。”
每一年,這幾句話來來回回的重複,可她還是緊張,必須得一遍又一遍的對著鏡子練習,才能確保自己在晚上不會結巴。有時候,拜言若對她說了別的什麼,她總會大腦一片空白,等回過神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支支吾吾的說了些不著邊際的話。每每回想起來,總是後悔的抱著被子打滾,同時暗自下定決心,下次一定要爭氣,要大大方方的回答拜言的問題。
收斂心神,雁桑默念法訣,柔和的金色光芒流轉在拜言周身,隨著金芒變盛,拜言的氣色逐漸好轉,憔悴之色也減了三四分。一道黃符出現在雁桑指尖,上麵畫的是一隻拈花佛手,佛手掌心一個血紅的卍字符特別紮眼,黃符融進金光,在觸碰到拜言身體的那一瞬間,化作無數的落英,房內一時之間落英繽紛,香氣四溢。
林西陸心頭一熱,這黃符是雁桑誅妖時獲得的一枚元丹所製,那元丹本應隨著妖物的死亡而消散於天地,機緣巧合下,融進了黃符之中,被雁桑繪成了佛偈符,這佛偈符共有九張,能大大提高修法者的法力和修為,跟俞廣白的青丸比起來,算得上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如此珍貴的東西,雁桑自己都不怎麼舍得用,此時卻分了一張給拜言。
“四姐真的是對我和知夏掏心掏肺,我一定要加倍對四姐好!”尚不懂這情為何物的林西陸傻傻地想著。
隨著金色光芒的減弱,拜言慢慢睜開了雙眼,他發現自己體內精力充沛更勝從前,而且封魂鏈的靈力也比之前強了數倍,一定是有人將修為渡給了自己。
“四爺,你渡了這麼些修為給我,身體可還吃得消?”拜言的神色中滿是關切。
雁桑剛剛收了法術,就聽得拜言充滿磁性的嗓音對她發問,又有些慌了:“這不是我的修為,是頭黑熊的,你不用謝我,要謝也得謝他。”
拜言一臉疑惑。
雁桑覺得自己沒說清楚:“唔,估計你也謝不了他了,他已經被我殺了……”看到拜言神情一變,雁桑知道自己又說錯話了,“那個,他是妖,殺了許多人,我這才殺他的,我不亂殺無辜的。”
雁桑覺得自己講了一堆廢話,還是沒把事情說清楚,“刷”的一下臉就紅了,細細的汗珠從背後浮了上來,臉上抹的珍珠粉好像都要化了,要是現在有麵鏡子,那自己一定是狼狽至極,尷尬至極了!
“這佛偈是頂珍貴的東西,四姐既然給了你,你就受了吧。”林西陸向拜言解釋道,同時狐疑的打量著雁桑,平日裏哪怕是生死交關都麵不改色的四姐,此刻竟然如此倉皇,真是少見啊,上一次她如此慌亂,好像是……林西陸努力回想著,對了,是上次替拜言淨魂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