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肆】虛鏡(上) 【捌拾貳】一曲牡丹亭(1 / 2)

繞過屏風,林西陸與陸望舒發現小廳內空無一人,二人對望一眼,還是踏了進去。廳中安靜的很,既無絲竹聲,也無歌闕音,隻聽得潺潺的流水之聲,讓人的心境不由得平和了下來。

廳中放了兩張小案,小案上整齊的堆放著翠綠的馬奶葡萄,鵝黃的白沙枇杷,還有那嬌豔欲滴的金紅櫻桃,另有幾碟看上去別致精巧的糕點。

陸望舒不由的咋舌,這數九寒天能吃上時令的新鮮瓜果已屬不易,可這案幾上放的幾樣水果,明明都是春夏時分才有的,而且屬地幾乎橫跨了中國,單看這幾樣果點,武伶館就可謂是奢靡之極了。正這麼想著,卻聽得林西陸“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他不解的望著林西陸。

林西陸邊笑邊搖著頭:“真不愧是知夏的執念,這些吃的,都是他平日裏愛的。”

陸望舒細細一看,還真是,包括那幾碟糕點裏還有茯苓糕和蛋奶酥,都是平日裏知夏常買來吃的。

二人各選了一張小案坐下,就在坐下的那一瞬間,一陣清風從門口的屏風後徐徐而入,這清風中帶著幾分涼意,讓坐在廳中的人精神為之一振。

“久等了。”一道清越的薄荷音伴著清風從屏風後傳出。

知夏!林西陸聽到這把聲音,心中一動,這分明就是知夏的聲音!

伴著清脆的鈴鐺聲,幾個抱著木琴的黃衣長衫男子魚貫而入,排成一字站定。這些男子個子都是一般高低的,連身形都是一樣的纖瘦,最重要的是,他們臉上,都覆了半張一模一樣的銀色麵具,唇上或許是點了胭脂,各個粉粉嫩嫩,惹人垂涎。

這些琴師在寒冬裏赤著足,雙腳倒也並不通紅,反倒是白皙可人。少年們訓練有素的在廳中跪低,起手,行雲流水般的琴聲傾瀉而出。這些人,就是武伶館中最下等的伶人,琴倌。

林西陸心中有些焦急,這些男子穿的一樣,身材也差不多,還帶了麵具,剛剛那一句話,究竟是從誰的口中說出的呢,知夏究竟是他們中的哪一個呢?

如玉珠墜玉盤的動人琴聲不絕於耳,可廳中二人根本無心聽琴。四道目光,來來回回的在這幾個男子身上打量著。

“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這句戲詞伴著琴聲出現,倒也不讓人覺得突兀,真真兒的是恰如其分。

林西陸環顧四周,並不能判斷這唱曲之人的藏身之處。一陣花香從這些琴倌的身後飄來,一個青衣公子搖著羽扇緩緩出現。

這公子顏色倒是平常,但一股子書卷氣卻是從骨子裏散發出來的,他一邊搖扇,一邊合著琴聲吟唱著。這曲在林西陸聽來是舊曲,可這詞,卻是新詞。

遊園春色,芍藥闌邊。

閨塾虛度,韶光付流年。

一夢良人,情思纏綿。

鬱鬱歡歡,魂相牽。

明明是訴情思,寄愁苦,卻被這青衣小哥唱出幾分活潑的調子來。一個音色略微厚重的男聲接著青衣小哥的調子繼續唱著。

萬卷詩書,夜半難眠。

秋去春歸,蹉跎已經年。

一夢天人,如玉紅顏。

暮暮朝朝,心相念。

該男子一身白衣,可這白衣看上就名貴的緊,上麵用銀線密密的滾了邊,再用成年男子小指那麼大的的珍珠在衣角上繡了幾個花樣子,看上去像是某種花草。

見白衣男子出現,青衣小哥唇邊揚起一抹笑容,拿羽扇輕點白衣男子的肩頭,朱唇輕啟,唱到:“思切切驚夢成傷。”

白衣男子寵溺的揉了揉青衣小哥的頭,附和著唱到:“誰道是一枕黃梁。”

林西陸見他二人如此親昵,這親昵又絕不是兄弟親友間的親密,不由得想起進入虛鏡那晚,在知夏房中,那邪識對他做的事情……此時,空氣中似乎又出現了知夏的氣息,林西陸使勁搖搖腦袋,不停的在心中告誡自己:“那是邪識,不是知夏!不是知夏!”可為什麼,他不自覺的用手指來回的撫摸著唇瓣,那個吻是如此的深切而熱烈,似乎讓他現在都能感受到滯留的溫度。

紅袖添香,良辰美景千般。

還魂記,前緣再續何難。

唱到此處,那青衣小哥執起了白衣男子的手,請放在自己胸前,青澀稚嫩的麵龐上滿是嬌羞,低著頭,輕聲唱到:“丹青寄情梅花庵。”

再觀那白衣男子,眼中分明是柔情一片,隻見他動作輕柔的抬起那青衣小哥的下巴,柔聲細語的念白道:“鶯逢日暖歌聲滑,人遇風情笑口開。一徑落花隨水入,今朝阮肇一天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