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曲是好曲,詞是好詞,隻是這唱曲之人欠了許多……”林西陸慢悠悠的放下手中那顆把玩了許久的櫻桃,抬起眼看著素易,“唱曲說戲離不開‘字兒’、‘氣兒’、‘勁兒’和‘味兒’這四大基本,這四大基本講究的都是個細字,吐納得細,咬字得細,眼神身段用力的地方得細之又細,這韻味更得是平日裏細細揣摩,多觀察,方才能在台上顯出真功夫的了。而你,欠就欠在了這一‘味兒’上,想來平日裏也是個性子糙的。”
素易不服氣,問道:“何以見得?”
“不服氣?”林西陸笑了,“那我且來考你一考,你可敢?”
馬人傑心中警鈴大作,這林西陸明裏暗裏都是國主的人,此次來到武伶館本就是可疑之極,而今似乎又尋著由頭想要從素易口中打探出什麼,讓他不得不小心提防。
他剛想開口回絕,哪隻這素易似乎是個經不起激的,一口應承了下來:“有何不敢,道長盡管問就是。”
看著馬人傑那副又毀又怒的神情,林西陸覺得有些好笑:馮掌櫃,你可知在知夏的執念中竟是如此編排你的。
“好,那我就問你三問,免得旁人說我欺負你。但這三個問題的答案,你都得如實相告,來不得半點弄虛作假。這君子協定,你可敢做?”林西陸說著,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的朝著馬人傑瞟了一眼。
“這是自然。”素易答的爽快,想來也是個心直口快的耿直之人。
“這第一問,問的是天,這天即是君,這君即是王,我們不議今王,就說說先皇吧。”林西陸遞給素易一杯水酒,“人人都道‘唐皇好武伶,天下無白丁。’這說的就是先皇,當年先皇無別的嗜好,就愛聽伶人唱曲練打,以至於芙蓉城中的好些男子都不願意考取功名,隻想通過成為伶人來飛黃騰達,結果那幾年朝中無甚有學之士為官,宮中倒是有不少伶人往來不斷。此行有悖天道,先皇也是大病時才有所感悟,終是對自己過去的所作所為有所懊悔,這才減了對武伶人的寵幸。這寵幸雖說是減了,但並未斷根,我就問問你,你可還記得,先皇大行前,最寵愛的伶人都有哪幾位?”
陸望舒聽得林西陸的這席話,心道:好小子,你這一問,相當於在問武伶館究竟是誰最後見了先皇,究竟是誰有可能拿到芙蓉城的鑰匙。且看這素易如何回答。
素易雖然耿直,但並不呆傻,他也聽出了這林西陸的弦外之音,可這君子協定已落,若自己說了謊話,豈不是違背了自己的諾言和良心。思及此處,他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馬人傑,隻見馬人傑腦袋上汗津津亮鋥鋥的,不停的向素易使著眼色。素易木著臉看了馬人傑好一會兒,然後下定決心般的說道:“武伶館內盛傳,唐皇病重之時,曾屢次傳召三位伶人進宮,一位琴倌,一位優伶,一位無雙公子。”
馬人傑心頭的大石稍稍往下落了一點兒,還好,這素易沒說出什麼出格的話。
三位伶人,三個等級,這三人之中必有一人拿走了芙蓉城的鑰匙!
“第二問,問的是地。”林西陸不疾不徐道,“地乃土也,普天之下莫非皇土。那我就問問這皇城之內的事情。”
素易不知道為什麼,忽然就緊張了起來,不由自主地咽了下口水:“道長請問。”
“那三位先皇看中的伶人,眼下在這皇土何處?”林西陸也不廢話,單刀直入。
馬人傑急忙跳了出來:“這種事,他一個優伶如何能知,林道長真是抬舉他了。”
“是麼?”林西陸不理馬人傑,反倒是看著素易,“這第二問,你是能答不能答?”
素易看著很是為難,可骨子裏那股書生特有的耿直和執拗讓他不願意違背承諾:“這三位,一位早已入土,一位仍在宮內,還有一位,從未離開。”他也隻能言盡於此了。
馬人傑急的恨不得將素易打暈了拖下去,這家夥,怎麼嘴巴上像是沒個把門的,這林西陸一問,他怎麼就能全說了!
能得到這種程度的答案,已經出乎林西陸的意料了,這素易,他果真沒有看錯,的確是個有風骨的。
“接下來,是這最後一問了。”林西陸認真的看著素易,眼神中早就沒了先前的調侃,多了幾分欽佩。
素易的麵色有些難看,林西陸的問題一道比一道直接,而這些問題,他本是不該答,也不能答的,奈何自己許下了承諾,不得不答,這樣的矛盾,讓他的內心很是痛苦,他緊緊地閉著眼睛,聲音從牙縫中擠出:“道長……請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