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韞垂著頭,久久不能言語。林西陸知道自己這番話的確是太過殘忍和直接,可有些事情若不挑明,留下無謂的幻想,對誰,都沒有好處。
很快的,藍韞素色的裙衫前襟上被眼淚打濕了一小塊,林西陸掏出隨身攜帶的帕子,像是怕驚擾她一般,輕輕地遞了過去。
“如果是他,這個時候就會訓斥我懦弱了。”藍韞接過帕子端詳了良久,唇邊掛上一抹無力的微笑,“多謝你。”
被她這麼一謝,林西陸心中的那些不忍又擴大的幾分:“藍韞姑娘,你實在不必如此。若是心裏不痛快,罵我幾句,甚至打我幾下也是可以的。”
藍韞濕漉漉的眼睛望向他:“我是什麼人,他最清楚了。既然將此事交托與我,我定然不會負他。”
深吸了一口氣,分幾次緩緩吐出,藍韞的情緒漸漸的平靜了下來:“林道長說,這芙蓉城的鑰匙,不是一把鑰匙,或者一個物件,而是一個人。”
林西陸心頭抖了一下,一種令人感到恐懼的不安在他的心裏擴散開來。
像是沒有注意到林西陸細微的表情變化,藍韞接著說道:“這個人,可能並不自知,他控製了這芙蓉城的一切,花開花謝,日升月落,都任憑他的心意而為……”
“哐當”一聲,林西陸手邊的茶杯碎裂,他麵如縞素,肩膀不住的顫抖著,那個人的名字呼之欲出。
“林道長知道他的身份後,為了不讓旁人起疑,也為了保護他,就抹去了他的身份,將他送到了武伶館中。希望有一天,真正的能喚醒他的人出現,結束大家的這一場夢。”藍韞沒有去看林西陸,反而打開了窗戶,召回紙人,“這人的名字,林先生想必心中是有了答案吧。”
林西陸艱難的點了點頭。
“林道長說過,這芙蓉城,隻是那人的一段執念罷了,我們因他的執念而生,自然是無法將他的執念破除的,隻有不屬於這個執念的人來到此處,才有破解的方法。”那些紙人浸了雨水,變得軟趴趴的,藍韞輕輕一捏,就爛成一團,分不出形狀了,“林先生,我已經做好準備了,在此處也無什麼遺憾了,若是先生需要幫助,藍韞萬死不辭。”
林西陸沒有料到這芙蓉城的鑰匙就是林知夏,但細細一想,這一切看似有些出乎意料,卻倒是也盡在情理之中。知夏的執念,的確需要知夏自己來化解。
辭別了藍韞,林西陸撐著油紙傘漫步在春雨之中。雖然下著雨,可街上的行人卻還是不少,該出攤的小販,該買菜的主婦,都像往常一樣的生活著,無論這天色如何變化,生活都還是得在繼續。
“哎呦!”一個沒撐傘的孩子一個不留神,一頭撞在了林西陸的腿上,沒撞倒林西陸,自己反倒是摔在了地上。
“小姑娘,你要緊麼?”林西陸急忙將傘撐在了她的身上,蹲下身扶她起來。
“疼死了!”小姑娘的手掌被地上的碎石劃了道口子,細細的血珠滲了出來。
林西陸將她攙到路邊的小酒肆中,向老板要了清水,給她洗淨了傷口,撒了藥粉,仔細的包紮了起來。
那小姑娘看上去七八歲的樣子,很瘦,身上的衣服一看就不是她的,穿著鬆鬆垮垮,晃蕩的很。這小姑娘見這看上去富貴的青年沒有因為自己衝撞了他而生氣,反倒是溫柔的為自己包紮起了傷口,一時之間,對他好感大增。
“謝謝先生。”小姑娘不住的打量著他滿頭的銀發。
林西陸知道自己這一頭銀發很是打眼,也不在意,任由她看著,語氣輕柔的叮囑道:“這傷口敷了藥粉,這幾日能不沾水就盡量不要沾了,若是發炎就麻煩了。”
小姑娘不懂什麼叫做發炎,隻知道這銀發的公子待她很好,不僅給她用藥,還耐心的同她講話,跟家裏的那些成天隻會大呼小叫的姑嬸一點都不一樣。
“好了,”林西陸看了看絲毫沒有止勢的大雨,將傘遞給了她,“這傘你拿著吧,外麵雨大,小心別著了涼。”
小姑娘一雙眼睛睜得渾圓:“先生,您待我真好,我像是做夢一樣,不,我做夢都沒夢到過您這麼好看又溫柔的人。”
林西陸心頭一動:“小妹妹,若這一切隻是一場夢,你願意醒來麼?”
小姑娘不明白林西陸的意思,疑惑的撓了撓頭。
林西陸解釋道:“若有一天,你發現,你過去吃過的苦,受過的罪,開心過,幸福過的日子,都有可能隻是你在做的一場夢,你可願意從這夢裏醒來?”
小姑娘皺了皺眉,脆生生的說道:“怎麼這還可以選的麼?既然是發夢,就是假的呀,遲早有一天會醒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