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做了很長的一場夢,琳琅驚醒過來時,天色已經微亮。
她已經很久不曾做這樣的夢了。
人已醒,夢依然還在腦海中徘徊不去。她呆坐在床上,抓緊了柔滑的絲綢被單——對她而言,那確實是一場噩夢。
“夫人,夫人,出什麼事了?”
丫鬟從琳琅的尖叫聲中醒來,正在門外焦急地敲門。微微歎了口氣,琳琅伸手拭去額頭上的冷汗,才沙啞著嗓音回答外麵的丫鬟道:“沒事,你先下去吧。”
門外漸漸安靜,丫鬟似乎走遠。琳琅看著空蕩蕩的枕畔,輕輕歎了口氣。
整整七年,似乎也習慣了他的夜不歸宿。琳琅看著那扇緊閉著的房門幽幽歎了口氣。
呆坐在床上半晌,門外又傳來了敲門聲。琳琅披上外衣開了門,門外是丫鬟素衣和管家趙伯。看到趙伯恭敬地彎著腰,琳琅欲語還休。
琳琅微微一笑,道:“趙伯,可是爺今兒個又忘了帶銀子?”
趙伯道:“爺說,他等夫人。”
丫鬟素衣聽了趙伯的話,偷偷地看琳琅,試圖從她臉上看出點什麼。
“我知道了。”琳琅麵色不變,轉身後又回頭向趙伯交代道,“你先去賬房取些銀票,在大廳等我便是。”
趙伯領命而去。他走後,素衣跟在琳琅身後進了房服侍琳琅起身。
琳琅端坐在鏡前,素衣小心翼翼地為她梳理著秀發。烏黑的頭發抓在手裏很是柔軟,素衣在服侍琳琅之前曾給好些人梳過頭發,沒有一人的頭發比得上琳琅的。
素衣是三年前,琳琅從街上買回來的。
那時,素衣並不叫素衣。
那時候因為東家的公子看上了素衣,欲娶素衣為妻,那家的老爺、夫人便將素衣的賣身契還給素衣,讓她離開。
素衣是喜歡那家公子的,可是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份。那家的老爺、夫人還算厚道,不曾將她賣入妓院,亦不曾將她打罵一頓賣到別家去當下人。
趕走素衣的時候,那家的夫人對素衣說,若要怨隻能怨她不是出生在大戶人家,她的孩子不能娶一個奴婢為妻。
後來素衣來雲州尋親未果,淪落街頭差點被人騙進妓院。琳琅路過,順手買下了她,於是才有了今日的素衣。
素衣一直在想,為什麼琳琅可以如此處之淡然?
老爺是她的夫君不是嗎?
難道她一點都不在乎嗎?
琳琅看著鏡子中素衣那張不甚清晰的臉,淡笑。
“素衣,你不專心了。”
“夫人,素衣知錯了。”
“你何錯之有?”琳琅笑道,“你還小,很多事你並不懂。”
素衣不再說話。
到門口時,趙伯早已經備好了轎子。轎夫抬著轎子平穩地行在路上,素衣和趙伯伴在轎子旁跟著走,直到轎子停在春風樓的門口。
川州原本就是一個繁華的城,春風樓位於川州最繁華的那條街上。這兒是守規守矩的女子從不踏足的地方,卻是男人們最愛的尋花問柳之地。
轎子方停妥,門房小廝就迎了上來。
“聞夫人,裏邊請。”話裏不無嘲諷之意。
進了春風樓,鴇媽春娘就迎了上來,嬌聲笑道:“聞夫人,稀客稀客。來人啦,快給夫人上茶。”
“春娘客氣了。”琳琅看了春娘一眼,對趙伯說道,“趙伯,將銀票給春娘。”
“翠花,翠花死丫頭,還不快點死出來領聞夫人去錦繡閣!”春娘接了銀票,臉上笑開了花,自然不會攔著琳琅,當然,她也不敢攔著琳琅。
丫鬟翠花小跑著出來,恭恭敬敬地領著琳琅朝錦繡閣的方向走去。
其實,去錦繡閣的路琳琅早已熟記在心,路走多了,習慣了,不刻意去記卻也知道該往哪裏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