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短短一夜,四周的景色都被白雪覆蓋,遠遠望去,白茫茫的一片。天空中還飄著小雪,潔白的雪花讓琳琅想起了皇城裏那片梅花林。
琳琅站在窗邊望著外頭的景色,怔然出神。
那兒曾是她母後最愛待的地方,每年的梅花時令,梅樹上會開出素潔的梅花,遠遠看去也是一片雪白。
好多年了,她再沒見過那片梅林。
睡夢中的聞不悔伸手欲將琳琅攬進懷中卻撲了個空後,迅速睜開眼。看到琳琅安然無恙地站在窗邊,悄悄鬆了口氣。隨即又見她身著單衣,隻披了件單薄的外套站在窗邊吹冷風,讓他下意識皺起了眉頭,忙拿起一旁的披風輕輕走向她。
窗外冷意陣陣,搭在身上的披風讓琳琅回過神來,雖不曾回頭卻也知道是他來了。
“這麼冷的天,怎麼不多披件衣裳?”
略帶埋怨的語氣讓琳琅心頭一暖,退了兩步偎入他的懷中。溫暖的懷抱讓她的眼眶微微濕潤,卻說不上緣由。
良久後,她低低感慨道:“不知何時下雪了呢。”
聞不悔順著琳琅的視線望去,卻覺得外頭白茫茫的一片並沒什麼可看之處。“若是在川州,定不會下雪。”
琳琅並未答話,靜靜地偎在他的懷中凝望遠方。
偶有冷風卷起地上的積雪,風過之後一切了無痕跡。
不知過了多久,門外傳來店小二的聲音,他們這才驚覺已經到了早膳時間。
出了房間,到樓下時其他人已然入座。
隨行的大夫按照慣例為琳琅診脈,大夫的笑容讓眾人安心。
聞秋小口咬著饅頭,在琳琅開始慢吞吞喝粥時說道:“娘,我有些話想和你說。”
這些時日下來,聞秋極少和琳琅說話,她這一開口讓琳琅有些驚訝。琳琅微微一笑,道:“好,早膳之後,我們去你屋中說。”
聞秋聞言不再說話。
早膳之後,琳琅依言支開了聞不悔,去了聞秋的房間,屋內除卻她與聞秋,再無他人。
琳琅坐妥後,也不拐彎抹角,道:“這兒隻有我們倆,有什麼話就說吧。”
聞秋盯著她瞧了半晌,卻不發一言。琳琅見她如此,蹙眉道:“你不是有話要說嗎,秋兒?”
聞秋抓著向來被她看得比性命還重的小袋子走到琳琅身旁坐下,取出裏頭那年代久遠的龜殼與幾枚銅錢,熟練地將銅錢放入龜殼中,自顧自地卜起卦來。
銅錢在龜殼中搖晃了片刻後,被倒在了桌上。
“我為你卜的卦象,自我們離開燕京那日到現在,次次都是這一卦。若回川州,你將會有劫數,屆時你必會為今日作出回川州的決定而後悔。你該知道,如今這世上再無秋家人會替你逆天改命,就算有人願為你逆天改命,有秦嫵歌的教訓在前,你又怎麼忍心讓身邊最親近的人犧牲自己的性命來換取你的安寧?”聞秋麵色平靜,“你知道我們秋家,有多少人因你而賠上了命,卻哭不得,怨不得你嗎?”
琳琅臉上頓時失去了血色,手下意識地捂緊了肚子。她想起《世書》上關於秋家人的記載,腦子裏忽然浮現出熊熊大火的景象,手不自覺地顫抖了起來。
“你以為離開燕京,一切就可以改變嗎?”聞秋睨了她一眼,又道,“你總歸,是要回燕京,回皇城的。”
琳琅沉默不語。
“如果我告訴你,若你執意回川州,最終的結果會讓你與聞家老爺的感情生變,你仍堅決要回去嗎?”聞秋略微有些咄咄逼人。
“我不相信你的話。”琳琅下意識反駁,“秋兒,你的名字既上了我們聞家的族譜,就不該稱他為聞家老爺,他是你爹。”
聞秋看了她片刻,忽然笑起來,輕聲說道:“你不願相信,我也無法強迫你,我言盡於此,咱們走著瞧吧。”
琳琅站起身欲離開,走到門口後忽又停下了腳步,幽幽說道:“川州,才是我的家。無論以後會如何都是我自己的選擇,我不會後悔。秋兒,我很早之前便與你說過了,隻有忘記過往,才能換得新生。”
說完,她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聞秋的房間。
聞秋望著那尚未合上的房門許久後,將桌上的銅錢掃入龜殼中,再次卜了一卦。
結果與前次分毫不差。
她抓著龜殼的手不知不覺多用了幾分力,莫名的惱怒。
若不是……若不是知道她是真心待她好,她又怎會忍不住去幫她卜卦,又怎會忍不住提醒她不該回川州呢?
如此,倒真是顯得她自作多情了。
等著瞧吧,她總有一天會後悔的。
總有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