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午後,雪勢漸停。
琳琅一行在午膳之後起程趕路回川州。
他們雖已離開了燕京城,行程卻極為緩慢,甚至目前落腳的這個鎮子依舊隸屬於燕京。
離開這個鎮子,繼續往南,便是徹底的遠離了燕京。
因為積雪的緣故,馬車走得很慢。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一行人在一個小茶寮停下歇腳。
聞不悔扶著琳琅小心翼翼地入座。店家上了茶水,琳琅小飲了一口熱茶。溫熱的茶水驅散了一些寒意,讓人覺得暖和了不少。
聞秋坐在琳琅對麵,卻不願多看琳琅一眼。琳琅放下手中的茶碗,走到茶寮外,看著來時的路。
那是極為蜿蜒的一條路,因下雪的緣故,小鎮隻剩下一個茫茫的小白點,燕京城更是早被遠遠地甩在了身後。
她的腦海中忽地響起了早些時候聞秋在客棧對她說的那些話,下意識地看了聞不悔一眼,隨即迅速地別開眼。
聞不悔走到她身側,輕聲問道:“在想什麼?”
琳琅回頭,淡笑道:“沒什麼。”
見她不願多說,聞不悔也不勉強,他將琳琅摟得很緊,低低說道:“琳琅,不管過去如何,將來如何,我隻想要你過得好。”
琳琅報以淺笑,卻不再多說話。
休息了片刻後,一行人再次起程。
馬車在道上前進,馬蹄聲夾雜著軲轆聲,那些聲響在琳琅的耳畔徘徊不去。
她知道,這一次,是真的遠離燕京了。
燕京,是她的出生地,承載了她最初十八年的歡樂悲喜,如今,什麼都遠了。
早春之日,川州城外細雨蒙蒙,碧草萋萋。
官道上兩輛馬車一前一後行駛著,馬車自城門而入後,迎著細雨平穩地奔向聞家的大宅。
自川州到燕京,再由燕京到川州,來回的路程對於琳琅一行人而言都是極為匆忙的,誰也無心去欣賞馬車外的美景。
即便是到了川州城外,歸心似箭的他們也無心欣賞川州早春之景。
車在聞府門口停下後,趕車人跳下車,上前敲門。聞家的門房自門縫裏漫不經心地睨了外頭的人一眼,遂清醒過來,忙打開大門撐著傘奔了出來。
聞府下人更是奔走相告主人歸來的消息,不多時,管家提傘匆匆忙忙迎了出來,身後還跟著滿臉驚喜的素衣。
前頭那輛馬車簾子被掀開,聞不悔撐著傘下了車。
聞不悔將琳琅小心翼翼地扶下馬車,素衣見了琳琅,頓時熱淚盈眶。
自知道琳琅失蹤的那一日起,她日夜提心吊膽無法入眠,生怕琳琅在外頭出什麼差池。如今見琳琅安然無恙地站在自己麵前,高懸著的一顆心才安了下來。
她的視線落在琳琅已然十分明顯的小腹上,抹了抹淚,正欲上前去攙扶,卻被聞不悔的視線阻止。
琳琅見到素衣又哭又笑的模樣,再環顧四周熟悉的一切,鼻尖微微發酸,卻微微揚起了嘴角。
離開川州之時是凜冽寒冬,再次回到川州時卻已春暖花開。
幾個月的奔波之後,她終於又回來了。
回到這個熟悉的聞府,這個她與他共同的家中。
聞不悔將雨傘微微傾向琳琅,小心翼翼地護著她朝住所而去。略微加大的雨勢讓聞不悔左側的衣衫被雨水打濕,被他護在懷中的琳琅卻絲毫未被淋濕。
後頭的另一輛馬車上除了聞秋之外,還有隨行的老大夫。坐在車前的逐風撐起傘將聞秋抱下了馬車,一旁的聞家下人立刻舉傘迎了過來。
聞秋望著聞不悔與琳琅消失在門口的身影,抿起了嘴角。
如若琳琅不是怡和,或許,她會是整個川州城那令所有姑娘家豔羨的聞家夫人。可她是怡和,大毓朝以聰慧著稱的長公主——是她們秋家傾盡全族所有人性命換來的天命所歸之人。
身為燕京秋氏唯一的遺孤,她的身上背負著秋家上百年的榮耀,她不甘就這般讓她平凡到老。
雨勢越來越大,一旁的下人恭敬有禮地說道:“大小姐,看這雨勢一時半會兒也停不下來,我們還是早早進府吧!”
聞秋回過神來,朝那下人甜甜一笑,隨即舉步邁向聞家的大門。
收起那副與年齡不切合的模樣的聞秋,正如聞府上下記憶中的她那般,天真可人。在外人麵前她素來掩藏得很好,若是讓聞家下人將她看個清楚明白,怕是會嚇到。
一旁的逐風將一切看入眼中,心下雖有些不以為然,卻也不得不承認眼前的小丫頭確實很有心計。
如此也好,就某些方麵而言,聞秋是他們的助力——正如長歌所說那般,她可以讓他們事半功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