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經曆了十五誌學、三十而立後,迎來了四十不惑之年,從寒窗苦讀、從政做官,到自辦私學,孔子終於明白了自己人生的真正目標,開始以豁達平靜的心態,來看待世事,找到了快樂的源泉。四十歲的孔子會有什麼樣的人生際遇呢?為什麼他說四十歲是不惑之年呢?
孔子三十七歲離開齊國回到魯國,一直待到五十歲。這中間有十四年的時間。孔子一生裏,有兩個重要的十四年,這段時間算第一個十四年。第二個十四年,是五十五歲到六十八歲,孔子在外周遊列國。
而在第一個十四年裏,孔子好像忘了這個世界,隻是和他的學生們廝守著,優哉悠哉。這段時間是他私學的蓬勃發展時期,一大批非常傑出的學生都圍繞在他的周圍。孔子和這些學生天天在討論:討論道,討論德,討論仁,討論義,討論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可以說,這十四年他坐而論道。
就在坐而論道的時候,他的四十而不惑也就到了。如何不惑的呢?孔子曾經講過他自己的愛好。
述而不作,信而好古,竊比於我老彭。(《論語·述而》)
孔子說,我這個人傳述傳統文化,但是我不加自己的臆斷,我誠信地對待傳統文化,而且,我很喜歡古代的曆史文獻,喜歡研究古代的學問,我把我自己比作老彭,“老彭”指的是商代的一個史官。
孔子一直把自己當做古代文化的傳承者,所以他說他在“述”。但實際上,他還是一種文化的開創者,所以他決非“不作”。“不作”隻是聖人的謙虛。他如同這樣一個池子:上麵的水都流進他這個池子,而下麵的水又都從他這個池子流出。孔子之前的文化,賴他而傳。孔子之後的文明,賴他而開。但“好古”確確實實是他終生的喜好。所以他在另一個地方,又說到了。
我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以求之者也。(《論語·述而》)
講這個話的時候,我們可以看得出來,大概是孔子因為學術淵博,而廣受尊敬。所以有人就問了:孔先生,你怎麼有這麼多的知識啊?孔子解釋,我不是生下來就知道,我的知識來自於我對於傳統文化和古代曆史文獻的愛好。我有了這樣的愛好,天天鑽研,天天學習,我的知識自然就有了。這句話告訴我們,孔子淵博的知識來自兩點,第一好學,第二勤學。這些話都是他四十歲不惑之年以後說的,看得出來他對自己的學問有自信了。
《論語》開篇的第一則,我認為就是孔子的不惑宣言。因為這一則裏表現出孔子的自信、自得、從容不迫。第一則是什麼呢?
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論語·學而》)
三句反問,這是孔子對自己此時此刻生活的一種很滿意的表現。我太滿意我此時此刻的狀態了,什麼狀態呢?我學習傳統的曆史文獻,而且反複溫習,這樣的生活很愉快。“有朋自遠方來”,“朋”在這個地方主要指學生,因為司馬遷的《史記·孔子世家》也記到。
故孔子不仕,退而脩詩書禮樂,弟子彌眾,至自遠方,莫不受業焉。
孔子不做官了,在家裏教育六藝。那些遠道而來學習的眾多弟子,到孔子這裏向他求教,說明他的學問已經得到了社會的廣泛承認。此時此刻,孔子在做他自己最喜歡幹的一件事情,就是教書育人。後來孟子講過一段話,他說,人生有三個快樂的事情,其中之一就是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孟子·盡心章句上》)
讓天下的英才都圍繞在自己的身邊,然後教導他們,培育他們,讓他們茁壯成長,給未來培養力量,這是人生的大快。這種快樂哪怕你讓我稱王天下,我也不換。所以,孔子說“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也就是這樣的一種心情。
當然我們還必須承認,此時孔子還有一種狀態,就是他有治國平天下的能力,可是他沒有實際從政。對於這一點而言,他的才華實際上是被埋沒的,因此他下麵還有一句叫“人不知而不慍”,沒有人了解我這一方麵的才能,可是我並不生氣,為什麼不生氣?我不惑了,人生總有受委屈的時候,總有被埋沒的時候,當你把人生根本性的命運了解清楚以後,你不就不惑了嗎?當你不惑的時候,你麵對命運中的種種委屈,你不也就不慍了嗎?所以我說《論語》中的第一則,就是孔子四十不惑的一個宣言,四十歲的他,就是這樣一種生活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