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闕氏,起了嗎?”溫婉,慈和的聲音。
敏玲知道是大闕氏來了。
“郡主!”冬仙的手輕輕撫上敏玲的額。
到這裏沒有幾天,敏玲和春柳就相繼病倒了。一是水土不服,北國的飲食和習俗與原先相差太大;二是,住得不習慣。她們雖是主仆,卻是都住在深宅大院裏,而到北國,全是帳篷,白天還不覺出什麼來,一到了晚上,除了風聲,還聽得到各種夜行野獸無法形容的嗥叫聲,這對習慣於夜裏靜寂寂的敏玲春柳,實在是,難以成眠。起初幾天還能勉強撐著起來,時間一長,就不行了。隻有冬仙,平日練武不懈,體力強些,還沒出現什麼狀況,但是,原本有些圓滿的下巴,已經呈出瓜子似的尖細了。
“大闕氏!”冬仙恭敬的聲音。
敏玲昏沉沉的,雖然對周圍的動靜聽得一清二楚,但連睜眼的力氣都沒了。
“這是我收著的山參,等會兒熬了,給你們闕氏吃點兒。”
“是。”
“敏闕氏,聽得到我說話嗎?”溫和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這樣子,可是不行的,多少要吃點兒,啊?!”
敏玲聽著,卻無法回答。
臉頰上濕濕的,是她的淚。
一塊柔滑的手巾,輕輕沾去她滾落的淚水。
“凡事都要想開些,看遠些,你才十六,以後的日子,長遠著呢!”
“郡主,是大闕氏在和您說話呢!”冬仙輕輕的呼喚,“您聽得到嗎?”
大闕氏烏那,已經年近半百,對著這位來自異國的和親女子,她並沒有排斥嫉恨。相反,看著幾天功夫就瘦得不成人樣子的敏玲,想著,她才十六歲,比自己的長子還小好多,同情之心油然而生。
“讓你們闕氏多歇歇。”烏那坐了會兒,見敏玲一徑昏迷著,便準備起身離開,突然手上一緊,低頭一看,隻見敏玲的手指在她的手掌上掙紮著屈了屈。烏那心頭一酸,知道這是聽得到,卻說不出。
“好好休息吧!”她伸手在敏玲的額上輕輕撫了撫。
就這樣,昏沉沉的,一會兒清醒,一會兒暈眩的,過了半個來月,敏玲這才算是慢慢好起來。
可能是平日裏多少勞作些,春柳倒比她恢複得快。
“這羊奶,怎麼有股子腥味兒?”不過,春柳對飲食的不滿倒比敏玲厲害,天天早上一看到端上的羊奶,就捂著鼻子往後躲。
“腥也得喝。”敏玲端起碗抿了口,慢慢咽下去,閉上眼,強迫著抑下喉嚨口不斷湧起的嘔意,好一會兒,腹內才慢慢接受了,平息了。
“你少說兩句。”冬仙看著敏玲的樣子,春柳還在邊兒上說嘴,不由的陰下臉來,“要不,就出去!”
春柳瞟瞟低著頭,默默忍受的敏玲,意識到了什麼,默默的退了出去。
“她沒什麼。”敏玲抬起頭,看著冬仙。
“我知道,”冬仙看著氈簾,“可是,您明明這樣難受了,她還要在邊上兒……”
“現在,這裏隻有我們三個人了。”敏玲柔和的笑著,“別因為一點小事兒,大家不和。”
“是。”冬仙立起身,“我這就去找她回來。”
敏玲放下羊奶,拿起一塊和餅子形狀相似的,前兩天才知道叫‘扁餑’的食物,剛送到嘴邊,就聞到一股子衝鼻的青草味兒,猶豫了一會兒,她掰下了一塊,再掰下一半兒,先送到鼻子下聞了聞,好象還可以,這才送進嘴裏,剛嚼了兩口,就被哽住了,喉嚨口一陣響,哇地一下,好容易咽下去的東西,直噴出來。
“郡主!”剛回過來的春柳,冬仙走進來,正看到這一幕,兩人嚇得驚叫出聲。
“不妨事兒的。”敏玲搖了搖手,示意她們聲音低些,免得被其他闕氏的侍女聽到。前兩天,已經因為這事兒,被當眾笑話過了。
“您還要嗎?”冬仙問。
“這還能要嗎?”春柳看著一臉死白的敏玲,眼淚已經在眶裏來回打轉了。
“再,去拿些來。”敏玲好不容易倒過一口氣兒來,閉著眼吩咐冬仙,“少拿點兒。”
“郡主!!”春柳抓住她瘦弱的手,“您別再折騰了。”
“這不是折騰,”敏玲搖了搖頭,“要在這兒活下來,這道關,必須得過,你,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