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回憶如煙,月河水將她洗淡(1 / 3)

素寧在自己閨房的門檻處坐著,百般無聊的低頭數著地上的螞蟻。她抬頭看著院子裏的鬱鬱蔥蔥的盆景,有些仍蔥翠著,有些已經凋零成枯木。隻有那在自己身旁立著的文竹,仍如蒼鬆翠柏般挺立著。不知為何,阮安要在此設置一盆常年翠綠的細小文竹,似是在暗示自己什麼。若是想要自己如同文竹般善良平正、溫柔而堅強,何不置一顆將軍鬆?她想著,手輕輕撫摸過文竹向上的蒼翠柔軟綠葉,感受著那略蒼勁的葉脈。

“繁花很少有在冬日開放,不如種些竹子、鬆,滿眼的綠色,十分養眼。”

素寧回頭,隻見阮惜辰手執書卷,靜靜地站在她身後。“哥哥。”素寧禮貌地叫道,繼續看著那細小的文竹。

阮惜辰平時較沉默,此時竟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論誰都要驚訝一番吧。他身子靠在門邊,問道:“過些天我再命人引些海棠花來,到了春季,便可以看了。”

“世人說海棠花美麗妖嬈,豔麗動人,宛如為何還要引來?”

“海棠花耐嚴寒與高溫,且未百花之尊,為何不引?”阮惜辰笑道。

兩人許久未說話,素寧本是不喜尷尬的場麵,鼓起勇氣說道:“待會兒陪我騎馬可好?”

阮惜辰略沉思了一會兒,才道:“不如,我讓敏王爺帶你去郊外騎馬,他比我更熟悉那裏的環境,而且我的書還未看完。”

素寧點點頭,算是答應了,但她不知阮惜辰的葫蘆裏賣的什麼藥,他陪她就好,為何一定要敏王爺?她帶著疑惑,進屋去換身便衣,正在梳妝台前梳著青絲時,聽到有敲門聲。

“是我啊,妹兒。”這慵懶的語氣,一聽就是敏王爺那個浪子。

素寧有些沒好氣地說道:“要進來的話,就自己推門進來。”

“進一個將軍小姐的閨房,多不好啊。”雖然敏王爺嘴上說著,但他還是推門而入。他今日穿了一身普通的墨色錦袍,宛如富貴人家的公子,但如此素服也難掩他身上的王者氣質。

“你怎麼真自己進來了?”素寧一邊用發帶束起頭發,一邊說道,語氣裏帶著些埋怨。

“沒人說不讓我進來啊。”敏王爺笑道。他忽然臉色一沉,帶上了房門,素寧疑惑地看著他,他輕輕走到素寧身旁,悄聲說道:“要是我再不進來,你院子裏的侍女都要把我圍堵起來了。”

素寧無奈地對他聳聳肩,抓起了梳妝台上的,繞過他,走到門口,發現紙後黑壓壓一片,陽光全無。她站在左側的門後,一手打開了右側的扇門,之間幾位侍女險些倒下,後麵的一個侍女將前麵一個人拉起,近看到素寧的臉色,眾人皆倒吸一口涼氣。

“都不許離開我的門前。”素寧說道,“全部站成一列。”敏王爺身靠著素寧的檀木衣櫃,雙手抱臂,看著素寧在做些什麼。

“珠璣,府上規矩冒犯小姐公子有何罪?”素寧抱著臂,一手拿著鞭子,輕輕在手上晃著,看似是晃,實則用了巧力,在輕輕抽打著地麵。

“輕則杖責二十,重則亂棍打死。”珠璣回答道,她低著頭,不敢看素寧尖銳如豹般的金眸。

“那……棄自己本分工作於不顧,去聊些別的呢?”素寧悠悠說道,好似十分慵懶。敏王爺摸著下巴,饒有興趣地看著素寧。不錯,有狠心。

“輕則杖責五十,重則亂棍打死。”珠璣畢恭畢敬地答道。那一列姑娘的頭仿佛要低得與地麵一樣低了,生怕自己的主子要了自己的小命。

“珠璣,摸摸她們的雙手,尋幾個手上繭最厚的姑娘出來。”

“是。”珠璣答道。她上前去,各個姑娘都伸出了自己的手,隻有一個姑娘,便是適才將前人拉起的侍女,她手上全是厚厚的繭,還有些許燙傷,其餘的姑娘手上也隻是有些薄薄的繭罷了。素寧擺擺手,讓她上前來。

“珠璣,帶那些姑娘們去管事房領二十大板,給我看著每個人,都要結結實實二十大板打完。”素寧微笑道。珠璣隻覺那笑十分詭異,她背後不禁一涼,有些哆嗦著帶著那幾個姑娘離開了。

“現在告訴我,你為什麼要尋個這樣手上是繭的丫頭?”敏王爺不知何時坐在了門前的椅子上,悠悠說道。

素寧將鞭子別在腰上,騰出手抓起了那個侍女的手,仔細瞧了瞧,說道:“手上有繭,且有燙傷,一般是在廚房工作的侍女。而廚房離這裏很遠,應該是路過。她也看起來比較老實,在我叫那幾個姑娘站成一列時,她是第一個站好的。”

敏王爺笑著點點頭,拿起桌上的茶壺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抿了一口,覺燙,又眷眷地放下。

“你叫什麼?”素寧也不想管他,抬眼問著那在一旁站了一會還在哆嗦著的侍女。

“奴婢繡雲。”繡雲答道。

素寧點點頭,說道:“你今日先在我門口站著。”素寧說罷,忽然轉頭問道:“敏王爺,你……你會寫字嗎?”敏王爺一愣,淺笑著點點頭,說道:“我會寫字,我最善寫情詩,來……”

素寧不等他說完,拿起桌上的棗泥糕堵住了他的嘴,還一麵心疼著自己的糕點。敏王爺一臉不樂意地含糊地說了幾個字,總之,是聽不清的。“我不管你會寫什麼詩,我隻想要你幫我寫幾個字。”素寧說道,伸手摸了摸腰上別著的鞭子。

敏王爺撥開她的手,正想拿出嘴裏的棗泥糕,卻又一臉無奈地拿開了手,如果拿出來,上麵會不會有很多惡心的口水……繡雲見此,立即掏出袖子裏的手絹,遞給了敏王爺。敏王爺轉過身去不看那兩人,將嘴裏的棗泥糕取出,拿繡雲的手帕擦了擦嘴。

素寧一臉心疼地看著自己最喜歡的棗泥糕被敏王爺玷汙,臉上更是沒有好臉色。敏王爺將沾滿口水的棗泥糕用手絹包起來,放在了桌上,根本不在意形象。

“嘖嘖,我最喜歡的棗泥糕……”素寧心疼地喃喃道。

“你剛剛說,寫什麼字?”敏王爺裝作沒事一樣問道,“你自己不會寫嗎?為何非要我寫?”

“繡雲,我書桌上有紙筆,你拿來。”素寧說道,便坐到了敏王爺身邊。她便說道:“你知道,我不過是個義女,肯定不能隨便決定府裏的什麼事情,哪怕是一點小事。所以,你就幫我寫幾句話,讓繡雲從廚房調到我這來,讓那幾個丫頭到廚房和浣衣局工作去。”

“嘁,還以為是什麼大事呢,就是讓我當你的靠山。”敏王爺冷冷哼了一聲,表示他很鄙視素寧。他接過繡雲拿來的筆紙,蘸了些墨便提筆寫起來。寫罷,他又拿著紙不放,素寧要去取,他卻拿著不撒手。

“不如,你把那幾個丫頭調到我府上,如何?我看那幾個丫頭都挺喜歡我的。”敏王爺笑著,就要往紙上加幾句話。素寧對繡雲使了個顏色,素寧一手奪過了紙,繡雲從敏王爺手裏抽出了毛筆。敏王爺看了看素寧,那眼神仿佛在說:你們一起欺負我。

“她們隻是喜歡你的權和臉,隻是恭維,有什麼意義。”素寧冷哼了一聲,一邊將紙疊好。敏王爺倏地站起,眼中的怒火忽然迸發出來,他語氣冰冷地說道:“不必你來告訴我。”素寧一愣,敏王爺就要轉身出去,素寧有些急了,她不知現在該怎麼辦,立即放下手中的紙,想要伸手去抓敏王爺的手腕,結果卻握住了他的手。繡雲站在門口,拿著上麵還蘸著墨的毛筆,專心地盯著門檻。

“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素寧低著頭,有些難為情地說道,她的聲音細小如蝴蝶撲扇那般,敏王爺仔細聽著,他眼裏的溫柔忽的如一江春水漫開來,怒火逐漸熄滅。

“沒事。”敏王爺伸出大手去摸了摸素寧的頭,又看了看自己被素寧握著的手。素寧發覺到了什麼,臉上飄起了一抹緋紅,她趕緊放開了敏王爺的手,將自己的手背在身後。

素寧又抬頭問道:“那……你還帶我去郊外騎馬嗎?”敏王爺看著素寧一臉天真,還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說道:“我們走吧,馬就在城門口。”敏王爺拉起素寧,就要往外走,素寧連忙抓起了桌上的紙,遞給了繡雲,再戴上了床上放著的鬥笠,就離開了。繡雲盯著紙和筆,不知如何是好。

敏王爺與素寧一同走在街上,此時下午,有些暖和了,街上也是熱熱鬧鬧的,小吃、發飾玲琅滿目,素寧也不為怪,前幾日剛逛了幾次,有些熟悉了。但是素寧還是會害怕,不知為何,她一直討厭和懼怕人多的地方。素寧緊緊貼著敏王爺走著,但是她仍未察覺到,敏王爺不知何時,消失在了她身邊。

“軒公子?”素寧回頭一看,發現敏王爺已經不在,她輕輕喚著,敏王爺也沒有回答。她呆愣著站在街道中間,不知該怎麼辦。忽然,她聽到了馬的聲音,還聽到粗人的叫聲,車輪軲轆的聲音,她忽覺不對勁,待她回頭時,卻已為時已晚,一輛馬車直直地衝過來。一黑影忽然掠過,他緊緊抱著她,滾到了路邊。

“啊,我剛剛買的棗泥糕……”敏王爺抱著素寧,心疼地看著滾到一邊的棗泥糕。素寧睜開眼,發現自己正在敏王爺的懷裏,她立即起身來,手肘還不小心壓到了敏王爺的手,敏王爺吃痛地皺了皺眉頭,素寧笑著拉他起來。

“走路要小心點,別不長眼睛。”那車夫冷哼了一聲,對著素寧喊道。那車夫看起來很年輕,應該是個貴人家的小廝。素寧撿起滾到一旁的鬥笠,正要拉著敏王爺離開。

“我看二位身上這樣也髒了,不如到我府上換身衣服,洗個澡?”那馬車中的女子掀開窗簾,淡淡道。敏王爺一笑,拍拍身上的灰土,說道:“不了,在下還有事,不如姑娘留下芳名,改日在下再來?”說著,他便轉身繼續向前走。那車內女子淡淡淺笑,便讓車夫駕車離開了。

“姐姐,你為何要邀請這兩人?”車內的另一名女子問道。

“雲瑤,那公子雖穿著素錦袍,但卻氣質非凡。那小廝很矮小,就宛如一個女子。這兩人,非富即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