嵐琪當年也親眼見證了皇上對木錦蘿的執著,更聽聞拓跋洵一直在等她,知道這場戰亂隻因一木錦蘿一具骨骸。能親耳聽到單燁說放她走,她心裏的震撼和激動不小。
淚光盈盈地望著那墓碑,她激動地道,“夫人,你終於可以去你想去的地方了。”
突地噗一聲,單燁噴出一口血來,血濺在了墓碑是,拜台上,以及他自己的衣擺上。
“皇上。”尤萬山驚呼一聲,大步上前。
單燁咧著染了血的唇輕輕一笑,眼睛依舊執著地盯著墓碑。
“阿蘿,朕這樣做你可還滿意?別怪朕了,好不好?”
迎著小雪,單燁被緊急送回宮,再躺回承乾宮的床上時,雖然他還是醒著的,可是身體狀況卻不太樂觀。
宮裏的太醫們都趕來了,雲七夕也一直沒有離開。
單燁一定不能有事,否則單連城見不到他父親最後一麵了,更嚴重的是恐怕會天下大亂。
所以,雲七夕沒有出宮,皇後來看了一眼,像是知道單燁已經油盡燈枯,不能再對她怎樣,她臉上的冷漠已經越來越明顯,就好像躺在床上的不是她的丈夫似的。
單聰也來過,一屋子的太醫他都沒問,卻隻問雲七夕情況如何。
此時宮內宮外,朝廷上下都關注著皇上的身體,各有各的計劃和盤算,說出去的話得負責任,太醫們都不敢當眾輕易開口,搞不好就是一石激起千層浪的事。
所以當單聰問她,單景炎問她,雲衝問她,單寶珠問她,甚至惠妃問她,她都隻有兩個字“還好”,或者四個字“有待觀察”。
她如果告訴他們,單燁已經一腳踏進了鬼門關,恐怕隻會弄得更加人心惶惶。
當夜,惠妃來承乾宮裏陪著單燁,雲七夕靜靜坐在不遠處,靠著窗,不想去打擾他們。
這一夜,雪突然間下得很大,溫度驟然間又下降了好幾度。
承乾宮裏倒還暖和,惠妃一直守在床前,兩手將單燁的手握在手心裏,就著內殿昏暗的燭光和單燁說話。
“皇上,你還記得那一年您去獵場狩獵嗎?就是收獲最豐的那一年,您獵了五隻紫貂,後來您把紫貂賞給臣妾做了冬衣,就是這件。”
她握著單燁的手輕輕撫過自己身上的那件裘衣,讓他感受那油滑的皮毛。
單燁的手被動地撫摸,眼底波光閃動了一下,似有些觸動。
“皇上,那時候您真是很威風,皇子和將軍們都不是您的對手。騎著馬馳騁在獵場上,英姿颯爽,十分帥氣。皇上,等您身體好了,來年開了春,暖和了,您再帶臣妾一起去,好不好?”
單燁從惠妃的衣服上滑下,摸索著找到惠妃的手,輕輕握住,眼神迷茫地盯著她。
“惠妃,你不恨朕嗎?”
惠妃溫柔一笑,看著他。
“皇上,您如果在二十年前問臣妾這句話,臣妾隻有一個字的答案,那就是恨,可是如今已經這麼多年了,臣妾是代國人沒錯,可是臣妾在代國生活了十六年,卻在大燕生活了二十年,臣妾雖然長在代國,可是許多成長的記憶都已經模糊了,倒是這二十年來的記憶,更加讓人刻骨銘心。皇上,有時候愛與恨不過是一線之隔。”
單燁的手又緩緩地抬起來,顫抖地去摸惠妃的臉,可如今這一個簡單的動作做起來卻是十分吃力。
惠妃察覺到他的意圖,便握住他的手掌,讓他的手貼著自己的臉。
“你還是那般美!一笑傾人城,再笑傾人國。”
惠妃抿唇一笑,輕輕垂下眸子,眸底掠過一絲嬌羞。
“皇上,您盡會說好聽的,臣妾如今都老了,還什麼美不美的?”
聽著惠妃嬌嗔的話,單燁也終於露出了一絲笑意,在他的眼中,惠妃的模樣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年前,年輕貌美,嬌羞可人。
他一直是愛她的,可是他也對她存著幾分防備,卻沒想到臨終陪在他身邊的人是她。
如果時光可以倒流,倒流到二十年前,他一定會做出很多的不一樣的決定和選擇。
得不到的又何需執著?正擁有的未嚐不是幸福!
雲七夕坐在窗邊,聽著他們說話,看著燭光下的這副畫麵,覺得很有一種老夫老妻的感覺,很溫馨,也很讓人心酸。
有些話為何不能早點說?有些事為何不能早點做?非要等到來不及時才悔恨蹉跎了太多。
她站起身,輕步走出內殿,走出承乾宮。
尤萬山正領著一個端藥的宮女朝承乾宮走來,看到雲七夕朝雪中走去,喚道,“晉王妃,您去哪,下著雪呢,仔細別著涼了。”
自從晉王沒死的消息公布以後,他又喚她晉王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