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左抱球,右抱球(1 / 2)

第十戰區穀塬保安司令長官司令部下轄的炮兵靶場,一場步兵、騎兵、炮兵、工兵、裝甲兵、通信兵、輜重兵參與的特種作戰軍事演習正在這裏展開。穀塬保安司令長官司令部政訓部保防處保衛幹事肖凱鳴奉命執行演習區域周邊的安全警戒任務,防止日偽特務滲入竊取情報,也防止老百姓和牲畜誤入造成傷害。

前一段時間,中統穀塬黨部調查統計室在穀塬火車站挖出了一個被汪偽政權特務機關“藍月社”收買的工人。據他交代,“藍月社”特務命令他統計國軍軍列在穀塬火車站的停靠批次和乘車國軍部隊的番號,並伺機竊取有價值的情報。看來,“藍月社”已經將觸角伸及到了穀塬,也就很有可能在這次國軍軍事演習中從事竊密活動。

中統穀塬黨部調查統計室特派員李繼光意識到這一情況的重大,單靠中統地方黨部的一個調查統計室很難拿下,再說現在是統一抗戰,與其讓軍統插手,還不如給穀塬保安司令長官司令部政訓部少將主任劉薦霖一個順水人情,把情況通報給他。劉薦霖原是中統局交通處的老牌特工,和李繼光算得上是同誌關係,倆人私交甚好。1938年3月,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發出了國民革命軍海陸空各部恢複政治工作的通令,自戰區、行營、集團軍、軍、師、團、營、連,逐級分設政工機構,以實現“黨權高於一切”、“以黨製軍”之目的。劉薦霖等一大批特務作為特派政工幹部被安插到了國軍各部中,這些人除了組織國軍將士政治訓練和處理黨務外,更重要的任務是監視和製衡國軍各派係的實權人物。

“薦霖兄,這次的事是我調查統計室與貴部精誠合作的一個好的開始,也是建立民族統一抗日戰線的眾望所歸啊。”李繼光揮動著手臂,惹得屁股下的椅子也吱吱地作響。

“繼光兄講話總是這麼的慷慨激昂,讓我這個政訓部主任望塵莫及啊。”劉薦霖挖苦著,他對這個老朋友向來看著不舒服,什麼話從李繼光嘴裏出來總是居高臨下,氣勢磅礴,好像中華民國離了他不能成國,地球離了他不能自轉一樣。這種人啊,就是人人經常罵的那種——裝的比賣的更可恨!

李繼光見劉薦霖臉上流露出了幾分異樣,知道自己的舉動有點過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見笑了,在黨部呆久了難免從嘴裏蹦出幾個官詞兒,慣性,慣性啊。”

“同感同感,當一個人把自己不信的官詞兒說一百遍,不僅別人信,自己也會飄飄然地信。”劉薦霖幽幽地說道,把目光投向窗外,他覺得與李繼光交流起來很困難,這人怎麼都變成這樣了,說話越來越不靠譜。

“哈哈,官詞兒這東西,最開始是講的人信,聽的人不信;接下來是講的人信,聽的人也信;再接下來是講的人不信,聽的人還信;到最後是講的人不信,聽的人也不信。不過,當下這個藍月社特別行動組的事兒,薦霖兄還得真信!”李繼光將身子從椅子上斜出來,用手指頭拍了拍劉薦霖的手背,以示親近。

“信我是信,同行騙外行那是本事,同行騙內行那是素質。”劉薦霖不冷不熱著。

好不容易送走李繼光,劉薦霖將李繼光通報的情況壓了下來,沒有再向上一級報告,不是他不信李繼光的話,而是藍月社對他有利用價值。在他看來,中國的事情還得中國人來辦理,日本打得再凶也得仰仗汪精衛、周佛海這些人,蔣委員長更是和日本人邊打邊談,這就是遊戲的規矩。現在穀塬保安司令長官顧壽年假借抗日之名擁兵自重,4個步兵師和1個騎兵團全換裝了德械、蘇械裝備,還擅自組建了2個野炮團、2個工兵營、1個裝甲戰車隊和1個無線電隊等特種部隊,自封陸軍二級上將,這才是心腹大患。“藍月社”特務伸及穀塬,正好能給顧壽年製造點麻煩,甚至扳倒這棵大樹。劉薦霖的原則是隔岸觀火,消極應對。

劉薦霖將保防處上校處長董善韜叫到了自己的辦公室。董善韜特務出身,與汪偽政權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中統在穀塬火車站抓人,他已獲悉。

“此次國軍軍事演習規模宏大,保密級別高,你處當竭力確保演習安全,萬不可掉以輕心。”劉薦霖板著麵孔,他對下屬向來是這樣的表情,越是嚴肅越讓下屬感到他的威嚴,對他產生敬畏感。盡管他不把這次演習放在心上,但該有的重視姿態還是要擺出來,而且要大講特講它的重要性,一動員、二部署、三要求,如太極一樣,左抱球,右抱球,最後一掌將球推給底下人。

“這麼大的軍事行動,主任隻委以我保防處嗎?”董善韜裝著傻,故意問著。

劉薦霖一時語塞,不過很快就找出了由頭,說:“政訓部其他各處都軍務繁重,人手一時難以調配。爾等黨國精英,‘精’體現在人少,‘英’體現在膽識,對於精英來說,往往人少越好辦事,人多事越難成。”

“人少好辦的事都是不光彩的事,人多難辦的事都是有利可圖的事。”董善韜的話不無譏諷,他是成心與劉薦霖作對。當初來穀塬時,他和劉薦霖同時競爭政訓部主任的位子,隻是他的靠山小了點,才屈居劉薦霖之下,做了人家手下的處長,心裏是不服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