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山野莽夫,有眼不識泰山,還請王後見諒!”
王姬點了點頭,而後皮笑肉不笑的看了一眼田文。
光是看這二人的樣子,王姬便已知道,田文雖當了聯軍統帥,然兩國統軍大將仍隻認匡章,這個幕府中,田文所言未必能出得了這個營帳。
如此甚好!田文雖未曾表現,王姬心中卻是清楚,若有機會,他定然會挖坑埋自己,而今他處處受限,限製他的人不是她的義父便是她的舊識,想來田文一時半會也無法在眾目睽睽之下挖出多大的坑來。
想明白了這一點,王姬越發輕鬆起來,她迎上前去,笑意盈盈,“暴鳶將軍,公孫喜將軍,二人可是不識得王稽了?”她粗著嗓子道。
這般嗓音,似曾相識,兩人互相看了一眼,頓時瞠目,公孫喜當先道,“王……王稽?可是那個……那個垂沙之戰中的特使?你為何……為何如此裝扮?”竟是雙目圓睜,連說話也結巴起來,臉色也隱隱有泛紅的跡象。
還是暴鳶率先反應了過來,他錘了公孫喜一下,笑道,“莽夫!這特使本就是女兒身,你竟還未看出來?”
匡章縷著胡須,笑著解釋道,“不錯!這便是垂沙之戰中我王派去的特使,因得我王賞識,被立為齊國王後。”
故人相見,自是分外開懷。雖是兩軍對壘,好在也是聯軍單方麵圍困,是以三軍將領一商量,便決定破例一次,於幕府之內,開懷暢飲一番,秦人身份敏感,自是不便參與,齊軍便為秦人備好酒菜,將蒙驁等人安置在一處,密切監視起來。
聯軍幕府內,燭火搖曳。十壇齊酒被一一擺上,王姬因身份貴重,端坐於正北方向,她麵向南方,高舉著陶碗,對眾人道,“垂沙之戰,三軍將士大敗楚軍,得勝凱旋,彼此早已掌握配合之法,王姬雖不懂兵事,亦知對手縱為虎狼,聯軍仍無所畏懼!王姬在此,祝三軍在函穀關內,大敗秦軍!”話畢,對著陶碗,一口飲盡。
王姬身為女子如此豪爽,其他人自不會小氣,一時之間,偌大的營帳裏,頓時觥籌交錯,推杯換盞起來。
王姬喝得酣暢,每一口都是實實在在的下了肚,酒過三巡,已是目光迷離,身體搖晃,瞧著幾人都有些酒量,她頻頻舉起陶碗,漸漸地與各國大將之間拉近關係,彼此之間倒再無身份地位的顧忌。
終於,當夜色深沉,當所有人都已伏於案上之時,王姬終是緩緩起身,眉宇間哪還有一絲醉態?她的目光在幕府內逡巡片刻,見暴鳶及公孫喜已呼呼大睡,田文也靠在一旁醉眼朦朧,便勾起唇角,衝匡章微微點頭,當先出了門外。
今夜無月,星光暗淡,整個大地是一片蒼茫的黑色。函穀關位於兩山之中,正是風口處,疾馳的狂風不僅澆滅了王姬的暑熱,呼嘯的聲音也讓王姬的心狂跳不已,她捂住胸口,努力平息著劇烈地心跳。
“可是喝多了?”身後,匡章的聲音已然響起。他因年事已高,便隻喝了少量,是以十分清醒。
王姬笑著轉過身去,神情倒是頗自豪的樣子。“王姬飲盡列國名酒,未嚐一醉。”
匡章隻是無奈搖頭,“酒大傷身,你雖善飲,日後也要少喝些。”就像一個父親對女兒的囑咐一般,一瞬間,王姬又紅了眼眶。
其實,那高人所言也未必有禮,她雖經曆坎坷,卻總能遇見真心待她之人,先有田單、匡章,後有白起、贏芾、葉陽,他們愛她護她,是她一生最寶貴的財富。
“王姬知道。”她低聲回道,十分乖巧的樣子。
“王上召你回齊一事,老夫也是在得知你出函穀關的消息時才知道的,孟嚐君早已得到王上傳來要其接應你的密詔,卻一直瞞著老夫,可見也是顧及老夫與你的關係。不過老夫也知你絕不會坐以待斃,你今日蓄意灌醉了諸人,又特意叫老夫出來,必有要事。老夫已屏退了守衛隨從,如今此處便隻你我二人,你且說罷,若有需要,老夫定當極力相助。”
匡章太清楚她的過往,亦太清楚她對齊國、對田地有多憎惡,他知道哪怕拚了這條命,她也再不會回到齊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