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稷辦事效率很快,次日一早,他便已將啟動招賢宮一事向宣太後稟報了,不出王稽所料,宣太後大加讚賞,在朝堂之事,便宣讀了此事,且告知朝臣,事關國本,此事當由王上親自操持,旁人不得插手。
魏冉雖有反對之言,也隻將將說了一句,便被宣太後壓了下去。
招賢宮建,招賢令出,霎時間,便在鹹陽成了熱聞。這邊,嬴稷如火如荼地開展著招賢一事,那邊,王稽也沒有閑著,她正利用閑暇著手調查趙稟之死。
鹹陽令趙稟家在定陽,因他任鹹陽令,全家便落戶在鹹陽,他一死,他在鹹陽的家人皆扶著他的靈柩回家安葬了,如今,整個鹹陽令府已是空空如也。
王稽帶著田甲在趙稟曾住過的府上轉了一陣,卻什麼也不曾發現,隻得無功而返。
“先生莫沮喪,我明日一早便前往定陽,定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從鹹陽令府出來,見王稽一直未曾說話,田甲忍不住出言安撫。
王稽便笑,“我不沮喪,起步階段,總是比較艱難,所有事皆是摸著石頭過河。趙稟之死,便是查清了,也可能與我們的目的毫無幹係,若當真如此,田甲大哥也莫要沮喪。”
出了鹹陽令府,為了避嫌,王稽很快便與田甲分道揚鑣了。
一個人走在路上,看著兩側簡樸的宅子,王稽的心卻仿佛一下子又飛到了白起的住處,那座宅子雖小,卻承載了她在秦國所有的美好。
齊王宮也好,她在鹹陽的住處也罷,走過那麼多的路,住過那麼多的地方,她隻把那裏當作“家”。
攻韓之戰已打了數月了,眼看著便到了不必打仗的冬日,白起也該回來了吧。
一陣馬蹄聲忽然響起,王稽回神,便見那駿馬已奔到自己麵前。從馬上下來一個男子,卻是王稽熟識之人,嬴稷的貼身侍衛,鄭彌,“王上有令,傳先生入宮!”他翻身下馬,對王稽道。
今日並不是王稽當值,嬴稷匆匆召見自己,顯見是發生了要事。王稽自不敢耽擱,回到宅子裏換了件衣衫,便坐上了接她入宮的軺車。
王稽入得離宮時,正見嬴稷坐在殿中看著兵書,隻是他雙目發直,手中的竹簡半晌都未曾翻動,顯然是在想著心事。
王稽不欲打擾,便恭立於一旁,等候召喚。
許久,在王稽已覺兩腿酸麻之時,便聽一聲脆響,卻是嬴稷將竹簡摔在了案上,他眉宇間隱有怒意,起身衝外麵喊道,“寡人讓你們去找先生,這麼久了,先生竟……”話說到一般,目光忽然落在王稽身上,頓時便噤了聲。
見嬴稷已然回神,王稽衝嬴稷點了點頭,拱手道,“王稽已久候多時,隻是見王上正在冥思苦想,不敢打擾,這才垂立一旁。”
嬴稷神色似有緩和,他下到殿中,將王稽讓到席上坐下,說道,“寡人都是瞎想罷了,寡人也知先生近來繁忙,不過確實發生了要緊之事,還要與先生相商。”
“哦?不知是朝堂之事還是戰場之事?”王稽問道。
嬴稷歎道,“兩者皆有,先生容寡人細說。”
原來,前方戰事已然結束,一切進展順遂,在秋末之時,向壽已奪取了韓國武始,而白起也已奪取了韓國新城,目前兩軍合陣,由向壽統帥。韓國被攻打,作為其盟友的魏國自不會作壁上觀,便出動魏軍,由公孫喜統帥,與韓國聯手對抗秦軍,如今聯軍人數已達三十萬人。由於對戰之時,向壽胸口中了一箭,如今不過是在苦苦支撐,若在堅持,恐殃及性命,魏冉便建議陣前換將,由白起接替向壽出任主將。
嬴稷道,“白起雖在攻打韓國新城的戰役中立了功,可說到底秦國國力兵力均強於韓國,這場戰役是在敵弱我強的形勢下獲勝的小規模戰役,若升他為主將,寡人恐難以服眾。可舅父卻說,白起是以軍功一步步升至左庶長的,具有豐富的實戰經驗,可堪大任。寡人心中遲疑,便想請教先生!”
嬴稷雖說的在理,可在王稽聽來,這借口著實冠冕堂皇。向壽打過的大仗也不多,嬴稷卻是處處提拔,心甘情願讓向壽擔任主帥的,說到底,白起是魏冉一手提攜的人,嬴稷恐懼的,是今日升了白起,他日養虎為患罷了。主帥人選,不僅關乎戰事,也關乎權利更迭。
想明白了這一點,王稽遂問道,“王稽與白起之間的事,王上是清楚的,我與他雖不是夫妻,到底也有過情意,王上不需要王稽避嫌麼?”
嬴稷卻是搖頭,他輕笑一聲,目光堅定,“寡人最欣賞王稽的一點,便是王稽有自己的原則,不會為情所困。所以,無需避嫌,寡人信得過王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