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盡千帆皆不是,斜暉脈脈水悠悠 第一百五十六章:奉命宣詔(一)(1 / 2)

嬴稷從甘泉宮回來時,是麵帶喜色的。

他似乎是跑回來的,是以一入殿便氣喘籲籲,拿起案上的清水狂飲了一番,待放下銅爵,他長身一揖,“多謝先生助寡人,母後聞聽寡人的回應後,甚是欣喜,說寡人想得越發深遠,也越發識大體了。先生可知,自寡人即位後,母後已許久未如此褒讚於寡人了。”

嬴稷雖然已過該知情識理的而立之年,但他永遠是宣太後的兒子,他也永遠是希望得到自己母親誇獎的。在宣太後在朝野之中威名遠播之時,她對嬴稷的認可便越發難能可貴,因為這意味著,嬴稷漸漸符合這君王之位。

王稽也是由衷為嬴稷開心的,她站起身,避開嬴稷這一大禮,隨後謙遜道,“王上謬讚了,王上不過是當局者迷,王稽也隻是盡提醒之責而已。”

嬴稷猶自興奮,他拍了拍王稽的肩膀,又坐回正中的席上,對王稽道,“母後已決定,破格於戰前晉升白起為左更,由他統帥秦軍,對抗韓魏聯軍。寡人這便擬詔,詔書一下,你看中之人、舅父下注之人是否真有其能,在這一戰中便可明晰了。”說著,嬴稷已拿出毛筆在帛書上寫了起來。

王稽的眼睛盯著嬴稷揮動的雙手,心中卻一直念著一個名字。

白起,白起。

好不容易壓下去的思念因嬴稷這一番話再也抵擋不住,她思索片刻,終是走到嬴稷麵前,拱手懇求道,“王稽乃謁者,此詔可否由王稽下達?”傳召原是她分內之事,然事關白起,免不了便會讓嬴稷懷疑她存了私心。

她確是存了私心的,她也從未想過瞞下此事。

舞動毛筆的手忽然頓了一頓,墨跡頓時暈染一片,嬴稷抬起頭,方才的歡喜瞬間收斂,“先生可知,白起已經婚娶?先生這是要恢複身份,做白起的妾侍麼?若則如此,先生之才便當真是委屈了,寡人替先生不值!”

猶記得當年在函穀關上,嬴稷曾隱含威脅,要她全心全意,這也是她決然離開白起的原因之一。那時的白起尚是不引人注目的小卒,嬴稷可輕易置他於死地,而如今的白起已是滿朝皆知,讓秦國上下皆寄予厚望的將才,嬴稷再也不能對他隨意殺伐了。

雖沒了這層顧慮,她與白起到底歸屬不同,隔著權勢、隔著黨派,還隔著田地的威脅,他們絕不可能是堂堂正正的夫妻。

所以,王稽的回應也毫無餘地,“王稽既決定不會嫁予白起,過去不會,將來也不會。王稽請求陣前宣召,理由有二,於公,王稽與魏將公孫喜、韓將暴鳶皆是舊識,對他二人多有了解,或可助白起一臂之力,於私,此戰以少戰多,危險重重,若白起有萬一,王稽也不至於徒留悔恨。”自然都是應對嬴稷的搪塞之辭,她相信白起,更相信他一定會大獲全勝。

這理由並不足以說服嬴稷,他放下筆墨,在王稽麵前踱著步,半晌,方才道,“戰事危險,寡人隻先生一個謀士,寡人不能冒失去先生的風險。”

王稽道,“鹹陽之事,都在按部就班地推進著,暫時並無需要王稽的地方。何況,王稽也隻是傳詔而已,並不上戰場,請王上放心。”

見王稽心意已決,嬴稷隻得無奈搖頭,“先生向來固執,認定的事,便絕難回頭,來秦如此,歸齊也是如此。先生若執意前往陣前,寡人應了先生便是。”

此去匆忙,以致於王稽隻來得及回宅子找了些衣衫,便與保護她的二十秦軍一道上路了。

離開宅子之前,王稽還在宅子外,見到了一個人,一個雖出現在意料之外,但也在情理之中的人。

她腹部隆起,似乎不久便要臨盆了,王稽忙走過去,對她道,“向夫人如何會在此處?向夫人有孕在身,多有不便,王稽本該請向夫人入宅一敘,然王稽奉命出關,眼下便走,著實不便請向夫人入宅了。”

“不必!”她倉促回應,話一說完,便咬住嘴唇,再不肯多言。

王稽一直以為,養胎之人該是珠圓玉潤的,可是眼前的魏靈卻麵色暗淡,隱有憂色,看起來頗為憔悴。

心念電轉間,王稽忽然明白了向來不喜自己的她專程來找自己的目的,“向夫人可是在擔心向將軍?”

見她沉默以對,目光卻看著自己,王稽便知自己猜對了,忙安撫道,“陣前來報,向將軍隻是受了輕傷,並無大礙。王稽此番前去,也是奉王上之名,帶了宮中最好的禦醫,請向夫人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