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是王稽麵色變得過於明顯,便見老醫者連連擺手,安撫道,“不是大病,姑娘勿憂。”說罷,他輕歎了一聲,終是道,“是姑娘有喜了,看脈象,少說也有一個月了。”
王稽杏目微睜,嘴巴張開,半晌都不曾合起來。他方才說,她有喜了?
難怪老醫者這般難以啟齒,畢竟這段時日她一直在軍營中,如今入不過幾個月便懷了身孕,她在營中的所作所為就可想而知了。
王稽倒是不覺尷尬。她低著頭看著自己依舊平坦的小腹,又伸出手輕輕地覆蓋上去,隻覺手感與往常並無不同,可一個小生命已經在她的腹中孕育著,那是她與白起的孩子。
有一種幸福和滿足在王稽心中一點點彌漫開來,她勾起唇角,淺淺地笑了起來。這孩子是她期盼多時的,是她想送給白起的禮物,如今他如約而至,王稽並不覺得意外。
“敢問醫者,方才我為何會暈過去?似乎還摔到了馬下,孩子無礙吧?”王稽緊張地詢問道。
“應是疲勞過度加心下焦慮所致,不過姑娘放心,孩子並無大礙,老夫已熬煮了安胎之藥,隻要姑娘按時服用,定可安然無恙。”說著,老醫者忍不住責怪道,“姑娘葵水未至,便一直不曾察覺麼?”
聽到孩子沒事,王稽頓時鬆了一口氣,她嘻嘻笑著回道,“王稽常年奔波,勞心勞力,葵水向來不準時,我便也未曾留意過。難怪我近來嗜睡又貪吃,原來是身體裏又多了一張嘴。”
想到她此番回鹹陽的大事,王稽忙問道,“對了,這是何處?向將軍的棺槨呢?”
老醫者道,“姑娘剛一入函穀關便暈了過去,當真是嚇壞了隨行的侍衛。姑娘得王上重視,身份貴重,是以在場之人皆不敢帶姑娘上路,便決定將姑娘留在函穀關內的一家客棧裏。送向將軍的棺槨回鹹陽之事卻是不能耽擱的,另外一個謁者便帶著向將軍及一隊人馬先行回去。”
王稽點了點頭,能兵分兩路卻是良策。若是因她有孕之故而影響了向壽回鹹陽,便是她的罪過了。
等等,“如此說來,隨行將士皆知我有了身孕?”王稽驚坐起來。
其他皆是小事,唯有此事才是重中之重。若是她有孕的消息被眾人知道,她的身份暴露是小事,牽連到白起便是大事了。白起名義上到底還是魏冉的女婿,卻在背地裏與別的女人有了孩子,若則如此,魏冉不僅會勃然大怒,也會讓他被秦人恥笑!
魏冉若與白起交惡,白起剛剛起步的前程便就此斷送了。所以,這個孩子是她的,也隻能是她的。
隻這一瞬間,王稽已想好了應對之策。她一定會咬緊牙關,也會派人告知白起,讓他守口如瓶,無論如何,她決不能讓這個孩子扯到白起身上。
“姑娘麵色慘白,看來的確是畏懼旁人知曉。姑娘勿憂,此事到底關乎姑娘聲譽,老夫在為姑娘把脈後,便以‘風寒侵體’為由搪塞過去了,除了老夫,旁人並不知情。”老醫者回應道,語氣裏是安撫之意。
為了維護王稽聲譽而閉口不言,老醫者的心腸到底是極好的,王稽由衷地鬆了口氣,眼中盡是感激,“那便好,那便好。”
“此事於王稽至關重要,還請醫者繼續為王稽守護這個秘密,切勿告知他人,王稽感激不盡。”
老醫者點頭道,“姑娘放心,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老夫知道該如何去做。”這樣說著,他從自己的藥箱中掏出一卷碩大的竹簡放到王稽榻邊,“這些是為姑娘安胎的藥方,若被有心人看見,姑娘的秘密便守不住了。”
“老夫將這些藥方交到姑娘手裏,姑娘將此方放到一個隱秘的地方,以後按照這個方子抓藥便是。”
“多謝醫者。”王稽回道。
老醫者走後,王稽隨手打開竹簡,才發現竹簡上並不隻有她安胎的藥方,還有為向壽診治的方子,密密麻麻許多字。想來出門在外,老醫者為避免繁瑣,便將所開藥方都刻在一張竹簡上。
王稽對這些草藥向來無甚興趣,便順手將竹簡放在自己的包袱裏。
因王稽身子不便,她便以“重病在身、身體虛弱”為由,讓人找來了一輛簡易的馬車,並在車上鋪了一層皮毯。馬車本就行駛緩慢,再加上晚上天冷,不宜趕路,是以王稽一行走了五日,才將將走了一半的路程。
王稽倒也不急,左右另一位謁者已經將王稽的情況告知了嬴稷,嬴稷應不會過分催促她才是。何況向壽剛逝,他傷心難過猶且不急,還哪有心思理會自己?
王稽越想越是待的安穩,清早從客棧裏起來,還有空從街邊尋個店麵,慢條斯理地吃個夙食。正在王稽美美地飽餐之時,忽見其中一個秦軍侍衛往自己所在的方向狂奔而來,似乎發生了緊急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