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邪房內的燈燭即將燃盡了,他卻猶自目光呆滯地出神而不續燭,桌上放著已經涼透的飯菜,他壓根沒有動過。
夜晚的南園靜極了,遠處傳來夜鶯的啼鳴,和之前的每一個夜晚一樣宛轉,而宛轉忽然被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和緊接著的敲門聲打亂。
“誰?”烏邪問話的聲音帶著沙啞,他不得不清了清嗓子。
“我!”伊薇的聲音傳來,“你睡了嗎?”
“沒有,進來吧。”烏邪這個時候怎麼可能睡得找?
今天清晨的南園和夜晚的南園一樣幽靜,但是這中間發生過的血戰,卻是親眼目睹的他如何也揮散不去的痛苦記憶。
然而記憶再痛苦,烏邪卻沒有讓伊薇知道,在她一進門劈頭就問:“我被打暈之後發生過什麼事嗎?”烏邪的回答是淡淡然兩個字:“沒有。”
伊薇眉頭打緊,走到他身邊坐下:“他們……沒有來救你嗎?”
“有。”
“那人呢?”伊薇看著此刻烏邪還活脫脫坐在這裏,不無疑惑事情的蹊蹺,何況剛才奔過來的時候有意瞄了幾眼園子,雖然隻有昏黃的月光和燈火,但是所見之處也清晰可辨花草樹木,整整齊齊幹幹淨淨,不似經過浴血奮戰的場麵。
“一大半死了,一小半成了你丈夫的俘虜。”烏邪盡量不看伊薇,他怕自己充滿仇恨的目光灼傷到她,他很清楚誰有罪誰無辜。
伊薇唏噓了一陣,然後看到即將熄滅的燭火,便默默在桌邊的櫃子上取了一截新的蠟燭續上,待房內重新光照明亮後,才輕聲問道:“你沒受傷吧?”烏邪此刻的神色看起來憔悴萬分。
“我連插手的機會都沒有。”烏邪戚戚然回道。
伊薇看著他,忽然覺得滿心愧疚,卻找不到合適的安慰措辭,便掃了眼桌上的菜,沒事找事地問道:“你難道準備絕食了嘛,好歹吃一點飯吧?”
“已經冷得太久了。”烏邪喃喃回答,言下之意非指食物,而是自己被關押已久的心。
“那我去叫廚房熱一下?”伊薇以為烏邪有心要吃,便起身要出門去喊人。
烏邪卻伸手攔住了她,苦笑道:“何必這麼麻煩,輕輕吩咐一句就可以了。”
“嗯?”伊薇不懂烏邪的意思,卻看他猶自坐著,眼睛望著眼前空氣唇齒輕啟地淡淡然道了聲:“把菜拿去熱熱。”
伊薇以為他又瘋了,正要好心告之他房裏隻有他們二人的時候,忽然一個黑影驀地晃到了自己麵前,驚出伊薇一身冷汗,以為半夜活見鬼。
借著燈火抬眼看向來人,倒是長得頗為端正的一個男子,身穿銀藍勁裝,發係銀藍緞帶,此時瞄了眼一桌子菜,麵無表情地回了聲:“我叫廚子換一桌新鮮的來。”便又驀地沒了影,典型的來無影去無蹤,嚇得伊薇縮在桌子邊邊角,揪著烏邪的衣袖顫聲問道:“你、你好厲害,會驅使鬼呢!”
“他不是鬼,更不是我的人,而是你丈夫的部下。”烏邪告之伊薇道。
“啊?”伊薇愕然,“左龍淵有這等神出鬼沒的部下!我怎麼不知道?”
伊薇不知道的事多著:
就比如她不知道今天白天自己被打暈之後發生的事情——
為了營救烏邪,雖然明知有詐,蓼遠王還是派出了南榮國大帥之下難得的三位年輕將領其中兩名,加上四名老將,協同十三名護法,十九人的精銳隊伍幾乎抽調了南榮國軍隊主力的三分之二,蓼遠王是下了血本也要把親兒子救出來,卻不料左龍淵的部下之強遠遠超過了自己的預計,本來打算犧牲派出的十餘人,至少也有一人可以把烏邪帶回來,然而,那十九將士無一返還。
十九人跟蹤伊薇初到南園的時候,順利放倒了重重圍守在南園外的一幹侍衛,進入南園猶入無人之境,當然他們並未因此而放鬆警惕,心知暗處還有隱衛,卻不料隱衛之隱竟到了真正的神出鬼沒之地步。
進入南園的花園後,將士們看到了站在亭子裏的烏邪太子,驚喜萬分於他的安然無恙,然而烏邪卻一臉焦迫地警告他們立馬回去不要過來,將士們尚在惘然之中,突然後麵的十三護法赫然倒下四位。
十三護法雖然級別不及將士高,然而功夫卻不在將士之下,此刻竟然都來不及反應便被無聲無息放倒四名,委實讓餘下的十五人心驚膽寒,而最為可怕的卻是,根本沒有看清幹掉四名護法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