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在地上練完字兒,母親總是小心翼翼地用手掌將地上的字撫平。我們笑她說:不用拿手撫,過幾天走幾撥人刮幾陣風下一陣雨那字就沒了。母親說:咱家人的名字怎麼能任人用腳踩呢?你們的名號占了這幾個字兒,你們就得愛惜它。
那年我在報紙上發表了第一篇文章,拿給母親看,母親歡喜得不得了,一個勁兒地誇:有出息有出息,都把你的名號弄到報紙上去了。接著,她又是殺雞又是做菜,搞得比過年還熱鬧。母親將那張報紙藏在她自己的箱底,用紅綢布包了一層又一層,說:“咱一個山裏人,能把自己的名號弄到城裏的報紙上,那容易嗎?”一臉的驕傲和自豪。
初到城裏上班的時候,我隔三差五就給市報寫篇稿去,稿子一篇又一篇地發了,有的我存了樣報,有的樣報我看過隨意地一放就丟了,有次我回到老家,到家裏沒見母親,就問父親:“我媽呢?”父親想了想說:“可能這會兒還在村委會哩。”我問母親去村委會做啥,父親說:“她每隔三五天就跑村委一次,做啥?去翻報紙。看報紙上有你的名字沒有。”我眼眶有些發熱,自己寫的文章,我自己向來都沒這樣看重過,發了就發了,隨手一看就隨手扔掉了,可母親竟這樣看重它。母親對我說:再寫文章了,往省城寄,往北京寄,別老在咱們南陽這小地方打轉,讓咱的名號也印到北京的報紙上,給咱在北京露露臉。母親認為,北京了不起,北京的報刊也了不起,能在北京的報刊上發幾篇就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了。
有一陣子我趕時髦,也給自己取了筆名,母親聽我的小女兒說後,就十分生氣,數落我說:“怎麼能胡亂給自己起名?是不是你的文章寫得不好了,怕別人看見了名字笑話你?還是怕別人看了你的文章罵你?”我苦笑著解釋,母親正色說:“寫文章是光榮的事兒,怎麼連自己的真名都不敢用,跟做賊似的,編了個假名,那還寫什麼文章?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換姓,自己做事自己當,怎麼能偷偷摸摸的!”我給她解釋不清,隻有在心裏苦笑,不過聽了母親的一頓數落後,我就決計再也不用什麼筆名了,母親說得對,大丈夫做事要堂堂正正,自己寫的文章卻署了一個假名字,像做賊似的,連署自己真名的勇氣都沒有,那還寫什麼文章呢?
去年春天,我回家探望年邁的父母。那天太陽暖融融的,我幫母親將家裏的衣服被褥搬到院子裏晾曬,取母親那個紫檀木箱子裏的衣服時,在箱底翻到一團紅絲綢包著的厚厚包裹,這是母親的什麼壓箱寶貝呢?我很好奇,就把它取出來攤在床上,解下一層又一層,最後解開的時候,竟發現是一堆紙屑,一條條大小不一,看得出來是用剪刀小心翼翼裁下的,每一條紙屑上都是我被鉛印的名字,足有一二百張。我問父親,父親咧咧嘴笑笑說:“那都是你媽這十幾年從村委的報紙上裁下的,為了能讓裁,你媽給村上的幹部說了不少的好話,還年年請那些幹部們吃酒呢。”我勸母親以後別去裁了,母親說:“怎麼能不裁?那上麵都有咱的名號,咱不裁,那報紙都被他們卷了煙吸,包東西用了,糟蹋了咱的名號哩。”
捧著那堆印著我名字的報紙,我好久說不出一句話來,一股溫熱從心裏一下湧到了眼眶裏,母親,我是你有血有肉的兒子,那被我名字占用的三個字,也是你的兒子啊!
心靈感悟:在母親眼裏,兒子永遠是最好,哪怕隻有一個名字,也是值得驕傲的。讓母親幸福,是天下孩子的心願,為了那份無私的愛。
母愛如鹽
一個年輕人負氣出門遠遊,其實很不值得,他不過是被自己的媽媽輕輕責備了兩句而已。但年輕氣盛的他,卻沒有告別一聲自己的家人,就一個人悄悄離家出走了。
一天,年輕人來到一個偏僻的小山村,他又冷又餓,已經整整四天沒有吃到東西了,在泥濘的村口,他雙眼一黑撲通昏倒了。
醒來的時候,他躺在一個溫暖的床上,額頭上放著一張浸了溫水給他降溫的毛巾,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太太,正坐在床邊給他一勺一勺地喂薑湯。可能是擔心薑湯太燙,每當喂他前,老大娘總是輕輕地對著湯匙吹幾口氣,然後才小心翼翼地一口口喂給他喝,看著老太太那一副慈愛的模樣,他的鼻子驀然酸了,兩顆晶瑩的淚珠慢慢湧上了他的眼角,他硬咽著對老大娘說:“大娘,謝謝你!”老大娘笑眯眯地說:“醒來就好,出門在外的,哪用這麼客氣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