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2 / 3)

“合適的時候,媽媽想見見他。”柳絮說。

“再說吧,我還有很多事沒理出頭緒呢!”柳茗把話題轉開了,“媽媽,我覺得自己這麼多年走過的路是令您失望的,似乎總碰到倒黴的事。尤其是離婚後的失落,使我經常否定自己,好像對啥都沒興趣。我也找心理醫生進行過谘詢,依然擺脫不了這些消極情緒,走不出灰暗的心境。”柳茗說罷,用期盼的目光望著母親。

“孩子,在六十年代,要是聽到誰跟誰離婚了,人們總是報以諷刺甚至怪異的目光。如果不是因為這些,媽媽咋可能像逃避瘟疫一樣跑到美國去呢?而現在,人們已經是另一種心境,甚至會慶幸又一段悲劇謝幕了。一次失敗的愛情,不隻是一個結束,也應當將它視作是一個新的開始,它會帶給我們很多東西——讓我們學會找到自己內心真正的感情需要,讓我們學會珍惜,讓我們學會更成熟地對待愛情,沒有人天生就心想事成。我們要學會自強,學會從自己的經曆中釀造甜蜜。”

柳茗望著媽媽,沉默片刻後,她突然扯出了那個多年來一直縈繞在心頭的話題。

“媽媽,我想問一個我一直弄不明白的問題,您能否告訴我,我的生身父親到底是誰?為什麼我從來沒有見過他?到底是怎麼回事?”

柳茗近乎哀求的聲調,絞痛了柳絮那根久已沉寂的神經。自打見到女兒後,她幾次都想敞開心扉同她推心置腹地談一談。多少年來,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像沉重的垃圾堆在心裏,她不敢想象女兒能否接受,也不知該以怎樣合適的方式告訴女兒,才能被她接受。

柳絮起身走到窗前,窗外漆黑一片,夜很靜,靜得可以聽到脈搏的跳動。遠遠的,有一聲火車的汽笛,悠悠然從黑暗中傳來。她幾乎可以聯想到火車輪子滾過軌道閃出的火花,這單調的車輪聲和她的脈搏跳動聲糅合成了一片,思想的齒輪也開始了無休止的滾動。

她知道女兒正用疑惑的眼神望著她,從女兒緊迫的呼吸聲中可以辨出她的情緒,因而,她努力調勻自己的呼吸。她希望女兒躺在那兒睡著了,而不再追問。她渴望逃避,逃避女兒想迫切知道的東西。雖然她知道這遲早是逃避不了的,但她卻那樣恐懼女兒提到它。

柳茗仿佛看透了母親的心思,她起身走到母親跟前。

“媽媽,我已經是大人了,相信我是有承受力的。”她的聲音裏有堅定,有懇求。

“孩子,也許今天該是我告訴你這些的時候了。”柳絮捧起一杯茶水,眼睛望著某一個地方。那些往事是如此遙遠,它藏在記憶的深處,既刻骨銘心,又恍若煙雲。

終於,柳絮把發生在自己和兩個男人之間的故事,一五一十告訴了女兒。

說到吳有道在“文化大革命”中被趕回農村,莫名其妙死去之後,屋子裏死一般寂靜。柳茗上下審視著母親,臉色蒼白,眼睛裏噙滿了淚水。

“孩子,今晚我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講述這些往事。你的親生父親早已不存在,你應該把他徹底忘記。至於你李伯伯,我堅信他是一個好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弱點,誰都難免會犯錯誤,我認為你李伯伯是犯了一個本不想犯的錯誤,所以我原諒了他。從另一個角度來講,這件事在他一生中也是樁痛苦的事,在他心靈上也留下了刻骨銘心的傷痛。”

柳絮邊講邊愛撫地拍了拍女兒的臉蛋,看著女兒理解的目光,寬慰地笑了。

“媽媽,在國外二十多年,你一直一個人生活嗎?”柳茗小心斟酌著字眼問。

柳絮停頓了一下說:“媽媽屬於那種死心眼的人。我一到美國就在你舅爺創辦的一家廣播器材公司任職,一心想著盡快站穩了腳跟做出一些成績,不讓同事小看自己,所以就顧不上個人的感情和婚姻問題了。”

“媽媽在大學的時候就是眾人仰慕的校花,你一定是男人眼中最優秀的女人。”

“這可是你說的啊,這些優秀到了媽媽這樣的女人頭上,不但不是好事反而變成了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