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溫冷的溫,飲酒的酒(上)(1 / 3)

坐落在半山腰的小木房,窗口皆以黑布蒙住,陰暗,潮濕。

房內多了一張小木桌,少了四張床鋪,多半是廢物利用,直接將床鋪改成的桌子,狹小,多餘。

桌麵上飄著一盞白光燈,形似寶劍,劍尖處浮著一滴“血”,黑色的“血”,白色的光照著黑色的血,映出黑色的影,濃稠,刺眼。

“嘶~呼!”一道淡藍色的雲霧飄起,隨之飄起的還有一道男聲,“有必要嗎?”

平靜,冷淡。

“規矩如此,能諒解最好,不諒解也沒辦法。”雲霧對麵有人回答,隨即話鋒一轉,“就從最開始說吧。”

平淡,冷靜。

“最開始?我想想……嗯,不是,怎麼才算最開始?”

“你自己定。”

“嗯?哦,好,那就……唔,就從第一次有了進展開始說?”

“可以。”

“嗬,沒講過故事,你等我整理下語言,呼……嗯,那天是我到南筇大概半個月以後,下著雨,傍晚,我在螢火穀穀口的棚子裏,準備守夜……”

……

……

一場秋雨一場寒,淅淅瀝瀝的雨聲初聽悅耳,再聽是靜,然後聽啊聽啊,無休止地聽,就會像那揮之不去的潮意,變得粘人而煩人。

“小九,來根煙。”雨水順著棚簷滴滴答答地落下,正盯著水簾子愣神的駝子突然來了句,聲雖低,卻像是炸響的炮仗,將另外三人都驚醒了。

一陣悉悉索索,旁邊伸來兩根手指,長,白,勻稱,就像那根夾在中間的白色香煙,駝子眼珠微微一動,總算飄起點人氣兒,探手接過香煙,順口調笑道:“怪白淨,快趕上賣糖水的柳家小寡婦了。”

話音剛落,背後突然傳來一聲動靜,鬧騰地將駝子也驚到了,回頭一看,一口鐵鍋扣在地上,旁邊立著一塊肉墩子似的矮漢,正雙眼冒光地道:“糖水?”

駝子不禁又氣又笑地喝道:“你這實心玩意兒,哪來的糖水?”

矮漢一梗脖子,道:“不你說的!”

駝子嘶地抽口涼氣,知道跟這塊石頭沒道理可講,沒轍道:“這會兒沒有,回頭帶你喝去!”

“那快點兒啊!”矮漢不放心地催了句,這才一扭頭,後知後覺地將鐵鍋翻過身,重新擺置回石灶上。

“唉,也不知道哪位神仙爹媽造出這麼個奇種,石頭石頭,都這麼叫,還真不冤他。”駝子將煙叼在唇間,右手食、中二指微動,似是劃弧,又像輕撚,隻聽噗一聲,一簇火苗憑空而生,隨即搖曳著、跳躍著糊在煙頭上,駝子趕忙就著嘬了兩口,須臾,鼻孔噴出兩道淡藍色的煙霧,他不自禁地眯起眼,換上一副賽神仙得悠然,感歎道:“唉,舒坦,這北盟是真他娘地會享受!”

“要不咱以後改叫他石榴?說不定叫著叫著,他就長心眼了呢?”煙霧旁忽然鑽過來一顆大腦袋,一邊望著那藍煙,一邊胡咧咧。

駝子眯著眼沒搭理,好一會兒從鼻孔又噴出兩道煙,這才嗤地一笑,道:“聽聽,李來寶李來寶,這名字跟了老子四十來年了,也沒見何時來過寶!”

大腦袋眼瞅著那兩道煙飄過來,忽然探頭一聞,結果嗆地連連咳嗽,嫌棄道:“這玩意有啥好抽的!”

駝子嘿嘿笑道:“毛都沒長齊的娃子懂個屁,你問問小九,北盟那邊是不是人人都抽這個?”

棚子側邊響起一個人的聲音,像是含著笑說的:“也不是人人抽,像大頭一樣不愛聞這味兒的也有。”

駝子嘖一聲,宛如一條被挑釁的老狗,叫喚道:“你又不是北盟的,知道啥?”

“那人家親戚去過北盟!”大頭忍不住駁了一句。

駝子哈哈一笑,道:“你也說是人家親戚了,又不是他!”

大頭冷笑道:“那你還叫我問人家?”

駝子嗝地一噎,倏然瞪起眼,道:“咋的,想造反啊!”

“欸,李哥,消消氣,何必跟孩子一般見識。”又是那兩根手指,手指中間又夾著一根煙。

駝子眼神登時轉了過去,接過香煙,滿意地點點頭:“還是小九懂事。”旋即又朝大頭不屑地笑笑:“不是我要跟這屁娃子一般見識,而是要讓他知道,這裏該聽誰的。”

棚子側邊立時傳來那人的附和:“李哥說得是。”

駝子眯起眼,吐出一溜藍煙,手中則把玩著那根新的香煙,叨叨起來:“不是老子吹,我李來寶十三歲入仙門,至今近三十載,風風雨雨經曆不知凡幾,哪是你們這些小年輕能想象的?小九你也是,別把老子當那貪小便宜的短見人,我收你的煙,是把你當自己人,否則誰特麼愛要誰要,老子還不稀罕!你們想想,南筇派那麼大,每年收弟子那麼多,偏偏咱四個分在一屋,這就叫緣分,修仙不就最看重這個緣字嗎……欸,大頭,你還別不服氣,咱就說回這香煙,老子為何會說北盟人人皆抽?一,是因為人都有好奇心,就跟你剛才會好奇來聞一樣,二,則是因為這是個好東西啊,咱南山是沒這個條件,想抽也抽不到,但換成北盟,香煙隨處可得,那還不是人人皆抽的景況?這就像人人都有條件吃山珍海味,難道你不吃?唉,你們呐,是不知道北盟那些人有多墮落,他們把什麼人魔入侵當作借口,濫用咱南人地支持,窮奢極欲,沉淪享樂,也就是咱南人及時醒悟,劃清了界限,否則……嘿,你不抽?那是你裝,放不下那張臉問小九要,你爹不就是個布行賬房嗎?羅阜鎮祝良庸,在羅阜鎮說話是頂點用,在南筇,在修仙界算個逑?天天端著架子還放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