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漪走出去的時候一如往常,似乎方才的失態與己無關。
陌寧被留了下來。
陌白眉皺如川,欲言又止。
陌寧道:“哥哥是不是後悔了?”
清漪眸中毫無掩飾的失落與小蘋臨終之前絕望的眼神漸漸重合在一起,當年之事,他選擇錯了;今日之事,他是否又錯了?
俊逸的麵容上染上愁思,陌白冷聲道:“阿窈,這是我最後一次幫你。你我有約在先,一年之後,阿珩這孩子,定會按時醒來。”
陌寧直直地對上陌白的眸子,眼中清冷如斯。
且說,清漪回去之後,收到了一封信。
上麵落著剛正有力的楷書——吾妹清漪親啟。
打開來看,一張如血殷紅的薛濤箋分外刺目,寥寥數行,盡是綺麗情思。
漪妹妹:
世事易變,白雲蒼狗,自沐府一別,已是兩年有餘。
前線艱辛,妹妹巾幗不讓須眉,確讓表兄佩服。
兄未能親臨,著實抱憾。前日與你嫂嫂說起此事,佩繯言,待你凱旋而歸,定要來秦府小住數日,一睹姿容。
妹妹若有需,為兄自當鼎力相助。
姨母、表妹盡皆安好,妹放心即是。
坐等妹妹安然歸來。
表兄,致誠。
晃神之間,那薛濤箋上已經被潤濕了一大片,其間筆跡變得模糊不清。
外頭一陣歡欣起舞,清漪打開帳子,卻見軍中多了許多供應物資。
“這是?”清漪問身側之人。
那小兵忙道:“江南秦家,又托人來送糧草來啦。”
是了,這封信便是與糧草一道送來的。清漪手心緊緊握住此信,嘴角卻勾起了笑。
她到底有多久沒有見過那木訥表哥秦翛然了?早在家時,她因為秦翛然求親一事而心生愧疚,又因為竹塢聽琴之語而心生芥蒂,甚至在離家之時,都不曾與秦翛然好好道別。一別兩年有餘,秦家經常為前線派送物資,然而秦翛然卻從未與清漪有過書信往來。
這兩年來,清漪日日忙於戰事,所思所想之人都是沉睡不醒的軒轅珩,根本無暇顧及旁人。秦翛然的這一封家書,幾乎讓她喜極而泣。
她早已知曉秦翛然心思,隻是心有所屬,無法將就。現下知曉他已娶妻,定是早已放下當年那些情愫,清漪終於放鬆下來。
一句“妹妹若有需,為兄自當鼎力相助”,早已勝過千言無語。心中的麻木被這幾句話帶來的溫暖盡數衝走,隻剩下溫馨與感動。
次日,清漪隨父上陣。
兩軍對壘,黃沙遍地。
隨著一聲軍令,漫天的廝殺再度開始。清漪的功夫早已到了第五重,尋常人根本進不得身。然而蟻多咬死象,被北荻士兵重重圍住的她,還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驀然瞥見上官彥辰的身影,清漪心中並無多餘的情緒。上官彥辰的腿早已恢複如初,銀色鎧甲批於身上,說不出的威武,猶如天神再生。自北荻太子上官彥哲一死,他已然成了北荻的主心骨。這兩年來,無論是大戰,還是小戰,他都所向披靡。所韜之光,所養之晦終於成了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神話。
縱使沙場再見,他與清漪也從未說過話。二人見到彼此,既沒有一笑泯恩仇,也沒有惺惺相惜惜。
戰正酣時,忽然傳來了久違的西陵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