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如仙如畫的女子,她本應泛舟四海,看雲卷雲舒,逍遙一生,卻身陷囹圄,以藝示人。不論旁人如何看她,她都是他心中最幹淨的姑娘。
頭腦昏昏沉沉,也不曉得到底喝了多少杯。翩鴻的影子逐漸淡去,他眼前似乎隻能看到那殘破不堪的小屋裏,掉落在地的一張殘紙。
“我亦飄零久,十年來,深恩負盡,死生師友。”
不久後,翩鴻大概再也不會有此感慨了吧。
清淩做了一個夢,夢中的他執著萃濃的手,道:“萃濃,這就是我和你說過的翩鴻姑娘,真真彈得一手好琵琶。你啊,大字不識一個,估計也聽不懂。”
萃濃不服氣道:“去去去,說誰呢,琵琶誰不會彈,不就和彈棉花差不多嘛。”
翩鴻在一旁捂著嘴兒笑。
萃濃惱了,奪過翩鴻手中的琵琶,胡亂抓著。那嘈雜之音幾乎將清淩的耳膜刺破。
“啊,什麼破琵琶,把指甲都掀飛了!”萃濃眼淚縱橫。
“我看看,”清淩一邊幫她胡亂吹著,一邊嘟囔道,“你啊,什麼時候能改一改這咋咋呼呼的脾氣,疼也是活該。”
翩鴻拿了藥水過來,幫萃濃包好之後,囑咐道:“萃姑娘,你可得仔細著點,切莫著水。”
萃濃一臉不情願:“我明天早上還要練武功呢。”
清淩與翩鴻都笑了。
閑來無事,翩鴻撿起了萃濃丟在地上的琵琶,道:“我來給大家彈一曲,助助興。”
清淩拭目以待。
那是《醉歸曲》。
隻覺得那曲調委婉悠揚,似乎從琵琶出流露出酒後歸家的味道來。清淩拍手稱快,萃濃卻道:“這都什麼跟什麼啊,聽得我都快睡著了。”
清淩在她頭上一點,然後對翩鴻道:“我先帶萃濃回去,改日再過來看你。”
翩鴻盈盈一笑。
然而,那琵琶聲悠遠綿長,似乎永無止境。
清淩嘴角扯出一絲笑,他與萃濃是兄妹,與翩鴻是知交,雖永遠不可能結為夫妻,但是在白駒過隙的浮生之中能遇到這兩個人,實為幸事。
在夢中,翩鴻永遠都是那麼溫柔可人,永遠不老不死,而萃濃,一直都是那麼天真可愛,不知悲傷為何物。
既如此,何不永陷夢中?
自此,再無悲戚。
自此,再無傷愁。
自此,再無別離。
“清淩、清淩……”
“少爺、少爺……”
“小弟、小弟……”
“兄長、兄長……”
耳邊全是呼叫聲,然而清淩卻不願醒來。
夢中的萃濃嬌憨可愛,眼裏心裏隻有他一人,家裏的萃濃依舊天真爛漫,然而卻隻把他當成兄長,甚至想把他往外麵推去。
夢中的翩鴻清麗無雙,一曲琵琶說盡心事,病榻上的翩鴻依舊美麗動人,然而卻生了癆病,命不久矣。
為何要醒?
不知道沉醉了多久,清淩才緩緩睜開眼睛。
向笛、菱花、清漪、萃濃等人的麵龐一一映入眼簾。
“你們哭什麼?”清淩看著眾人臉上的斑斑淚痕問道。
唯有菱花道:“少爺,姑娘沒了!”
沒了!
香消玉殞,煙消雲散。
琵琶聲斷,再無知音。
清淩腿一軟,直直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