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安的水關,是一座迭梁式的水閘,這是這個時代最常見的閘型。閘座由條石漿砌,在閘槽中間留有啟閉閘板的閘槽。閘板則由橫跨閘門疊放的木閘板組成,通過啟閉閘板,達到控製過閘流量的目的。啟閉閘門,是通過關閘上畜力驅動的絞盤,將迭梁分次拉起或下放。
在1千餘米寬闊的河麵上,有5座閘門供船隻往來通行。要徹底摧毀整個關閘,僅僅炸毀閘門是不夠的,金人很快就能修複。隻有炸毀整個關閘的條石閘座,才能保證永久性破壞。
至於炸毀水關北堤,就相對容易的多,夯築的堤壩結構強度要比水閘小的多。即便是在關鍵部位有埽料加固,但是畢竟比條石結構薄弱的多。
特種兵們確定了起爆點,但是要想神不知鬼不覺的安放炸藥卻不是那麼容易。拒馬河水位極高,沿岸堤壩上有2萬民夫和埽兵,在他們眼皮子底下作業不被發現是不可能的。巴根台的辦法是,既然沒法暗中作業,那就明著來好了。他們集體上堤,主動當起了護堤民夫。
特種兵們把罐裝的炸藥外麵綁上秫秸杆,外表上跟一般的埽料沒有什麼區別。借著幹活之便,他們順利的把2千餘斤炸藥安放在各個起爆點。
2月初3日夜,信安發生了驚天變故。拒馬河北堤和水關幾乎同時發生爆炸,奔騰的拒馬河水如同脫韁的馬群,咆哮著衝過堤壩,將兩岸的碼頭、倉庫和村莊徹底淹沒。洪水圍困住了信安城,並且向下遊奔騰而去,衝毀了柳口水關,破壞了百裏外直沽寨的水運設施。
幾條大河的洪水彙集到一起,再也無法控製,縱橫肆虐,把金國這一糧食戰略儲備基地破壞殆盡,損失糧秣在百萬石以上,其他人口、物資、村寨、牲畜、錢貨的損失不計其數。
“決口啦!快逃命啊!”
突然的巨響,騰空而起的火光,驚醒了周邊十餘裏的夜空。堤壩上數萬人如同炸了窩的螞蟻四散奔逃,驚慌的喊叫響徹夜空。黑暗中不知道多少人落水,被奔騰的洪水衝走。很多人在爭搶船隻,試圖逃離這個人間地獄。
蕭勃迭看著這夜色中恐怖的場景,如同墜入了冰窖。身邊的人已經跑的一個不剩,到底有多少人落水他也鬧不清楚。水關已經一片狼藉,破碎的閘門、絞盤和木料柴薪在熊熊燃燒,受驚的牲口亂衝亂撞。堤壩上全是四處亂跑的人影,零星有火把閃爍,照亮了人們受到極度驚嚇的那恐懼的臉。黑暗中看不清洪水的走向,隻是覺得到處都是咆哮的水聲。
完了,一切全完了!他徹底崩潰了!
他闖下了塌天大禍!天下百姓和多少官員,費勁千辛萬苦籌集的救命糧,就這麼完了。朝廷指望著這些糧食重修中都,整飭軍隊,安撫民生,恢複元氣。但是拒馬河的這次決口,已經徹底葬送了朝廷的希望,不知道多少百姓葬身洪水,不知道多少官員要人頭落地。
天下從此不會安寧了,金章宗以來勉強維持的局麵將就此崩潰。而他自己,正是這場慘禍的罪魁禍首!可是這災禍是怎麼來的?那一聲聲巨響和火焰是什麼?如果真的是洪水衝垮了堤防,他還能夠接受,可是這是上天降下的天火引發的洪水,讓他情何以堪。這是老天和自己過不去,還是和朝廷過不去?
天亡我!
琢磨這些已經沒有意義了。不管是什麼原因,他也已經窮途末路,好友蔣濟的身影在眼前晃動。也罷,我們地下作伴去吧。他緩緩拔出腰刀,手撫著冰冷的鋼鐵,品味著生命中最後的一絲苦澀。
“你想死麼?”黑暗中,一個聲音在身後突然響起。哦,還有別人,這個時候還有人管我死活,一絲苦笑浮上他蒼白的臉。他麻木的轉過身,一個消瘦的身影正從黑暗中走來,眼睛竟然閃爍著野獸一樣的綠光。在這陰森恐怖,到處是死亡和驚恐的洪水中,這身影毫無懼色,顯得那麼生機勃勃,活力無窮。
是那個少年胡商,是那群自告奮勇護堤的人的首領,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為什麼顯得這麼沉著冷靜?
那少年走到他麵前,說道:“你為什麼要死?你沒有親人麼?沒有部下麼?你死了他們怎麼活?”在這生命最後的一刻,這個人神秘的出現了,蕭勃迭絕望的心中竟然感到一絲淡淡的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