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吉思汗7年(1212年)蒙曆猴兒年五月初六日巳時 大興府丁村
獨吉思忠立馬在丁村以北廣闊的原野上,倒吸了一口冷氣。對麵的叛軍已經擺開了陣勢,從劉李村一直到丁村,綿延10幾裏的車城!一望無際,數不勝數,怕沒有2千輛車。戰車之後,是一個一個的千人隊步兵方陣,方陣步兵一看就是年輕力壯,甲胄鮮明,武器精良,訓練有素。敵軍陣列旌旗招展,殺氣騰騰,軍容壯盛。這哪裏是幾個叛亂的賊寇,這是一支大軍!
獨吉思忠心中暗暗叫苦,這差事麻煩了。他本來就是平章政事,宰相身份,統帥西北招討司和全部對蒙作戰部隊。烏沙堡之敗,他被解除了指揮權,誰成想接著就是野狐嶺和澮河堡之敗,完顏九斤和完顏萬奴陣亡,完顏承裕下獄。中都之戰,完顏綱又重傷。他因禍得福,烏沙堡小敗倒成了用兵持重,老成謀國。
今春蒙軍退去,朝中無人,衛紹王永濟又起用了他,以宰相之尊兼領樞密院,聲望反而更高了。因為按照朝廷官製,樞密院是軍政的最高機構,名義上還是要受尚書省節製。但是實際上樞密院職權極大,根本就不尿尚書省那一套。他身兼省院,實際職權比尚書令還要大,更不要說尚書左右丞了。
對他的起複,他心裏明鏡一樣,皇上用他幹嘛?其實就是看重他多年的軍事和政事的經驗,讓他解決河朔問題。已經快半年了,中都沒有進一粒漕糧。市場上百貨皆缺,饑荒蔓延,銅錢稀少,經濟崩潰。如果因為河朔亂事,夏糧再無法進京,那麼中都就無法堅持下去,除了遷都就沒有別的路可走了。形勢這麼糟,重新用他,就是讓他收拾這爛攤子的。
這是一個大麻煩,但這也是一個洗刷自己名聲的機會。畢竟去年和蒙古作戰敗的太慘了,他作為主要的指揮者之一,史書還能寫他什麼好話麼?在他看來,金國還有實力,中都還有20萬軍隊,南線與宋軍對峙的還有30萬之眾。金國還有廣大國土,數千萬的人民。蒙古人雖然強悍,但是沒有眼光,劫掠一番就撤走了,把奪占的土地城邑又拱手還了回來。金國的領土人口仍然是蒙古人的幾十倍,隻要緩過氣來,誰說局勢就不可為?
在他心中,河朔的叛匪隻是蘚芥之疾,剛剛放下鋤頭的農民,能成什麼事?真正的問題是軍隊士氣低落,官中無糧無餉,百姓流離失所,饑荒蔓延,中都天天餓死人,你讓他怎麼敢離開中都?這才是心腹大患。因此,他並沒有上來就用兵,急著打通漕運幹線。
根本問題還是籌措糧餉。他從山東東路調集了一部分糧食。又出高價從宋國商人那裏購來了一部分物資,避過大運河,從海路運到天津,又轉運到通州。好歹解決了軍隊的吃飯問題,暫時把軍心穩定住。
他出台了一係列政策,禁絕銅錢,集中於官中。嚴厲打擊不法商人,號召百官公卿節衣縮食,激勵民心士氣。雖說不能根本解決問題,但是起碼中都的形勢勉強維持住了,不至於立即崩潰。
一切準備就緒,他才決定一舉解決河朔亂局。在他看來,敵人不過是一些窮極無聊的亂民而已,怎麼可能和他的數萬大軍對抗?南北兩路進兵本來就是牛刀殺雞,泰山壓頂。目的就是迅速解決問題,打通糧道,永絕後患。隻要中都安定,平定河朔叛亂不過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所以,他決定請旨親自領兵出征。在大金朝,文治往往被忽略,軍功卻是實實在在的光榮。他幾個月嘔心瀝血的穩定大局,現在還需要一個勝利者的榮耀作為點綴,這些拿著鋤頭的亂匪,不正好是他榮耀的墊腳石麼?一代名相公之偉業,在此一舉。
中都最能打的5萬兵力已經集結完畢,5月初一,他誓師出征。宰相出征,那排場可不一般,皇帝祭於太廟,賜節斧禦酒,百官一齊送行。百姓萬人空巷,齊拜於長街兩側,萬歲之聲響徹雲霄。男兒一生榮耀,不過如此。
大軍集結於盧溝橋鋪廣利橋,初二日,獨吉思忠率皇帝3千親衛軍與大軍會合。他老於兵事,並不急於進兵,探馬斥候四出,搜集敵情。初四日,大軍到達廣陽鎮,敵軍就在20裏外的丁村。他休兵一日,召集諸將,商議軍情。
敵人在丁村-劉李河村一線設防,兵力大約2萬餘眾,戰具資財甚多。他雖然警惕,但也不是太放在心上,他5萬精兵,沒有畏懼2萬多烏合之眾的道理。他更關心南線蒲察七斤大名軍的情況,道路隔絕,一直沒有南邊的消息,讓他放心不下。
沒想到初六日一到戰場,迎接他的卻是一道巍巍車城!
他壓抑住心中的一絲的驚慌,立即命令列陣迎敵。3萬步兵在中央,列成6個大方陣,他試圖用他的大方陣碾碎蒙軍的千人小方陣。殿前司的5千乣軍騎兵在右翼劉李村方向,直使司8千重騎在左翼丁村方向。騎兵的任務,是掩護步兵方陣的兩翼,必要時突擊敵陣。在第二線,他還掌握著1萬5千最強悍的西北招討司重甲步兵和3千皇帝親軍,作為預備隊。
對麵史天倪和史懷德、史天祥父子叔侄正在用望遠鏡觀察敵陣。巴根台送給他們4把望遠鏡,他們三個前線統兵將領一人一把,留守興隆裏的史秉直有一把,有了這個東西,敵軍動態了如指掌。史天祥放下望遠鏡,說道:“這獨吉思忠用兵謹慎,他的陣列四平八穩,不可小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