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踏進社會,尋歡作樂,沉湎其中。可是,到頭來每一次歡樂都是短暫、沮喪、虛妄的,它們在行將消逝時都嘲笑他。最後,他頗為後悔地說:“這些年我都白過了。假如我能重新挑選,我一定會做出明智的選擇。”
話音未落,仙女出現了,說:“還剩四樣禮物,再挑一次吧,哦,記住,光陰似箭,要做出明智的選擇。這些禮物當中隻有一樣是寶貴的。”
這個男人這次很慎重,沉思了良久,然後挑選了愛情。仙女見此,眼裏湧出了淚花。但是,這個男人並沒有覺察到。
很多年過去了,這個男人坐在一間空屋裏,守著一口棺材。他神情沮喪,喃喃自語道:“她們一個個拋下我走了,如今,最後一個最親密的人也躺在這兒了,一陣陣孤寂朝我襲來。愛情這個滑頭的商人,每賣給我一小時的歡娛,我就需要付出一個小時的悲傷,我從心底裏詛咒它呀。”
“重新挑吧,”仙女又出現了,說,“歲月無疑把你教聰明了。還剩三樣禮物。
記住,它們當中隻有一樣是有價值的,注意選擇。”
這個男人沉吟良久,然後小心翼翼地挑了名望。仙女歎了口氣,揚長而去。
很多很多年以後,仙女又回來了。此時,那個男人正獨坐在暮色中冥想。她站在他的身後,她明白他的心思:“我名揚全球,有口皆碑。我雖有一時之喜,但畢竟轉瞬即逝!嫉妒、誹謗、中傷、嫉恨、迫害卻接踵而來,然後便是嘲笑,這是收場的開端。一切的末了,則是憐憫,它是名望的葬禮,哦,出名的辛酸的悲傷啊!
聲名卓著時,遭人唾罵;聲名狼藉時,受人輕蔑和憐憫。”
“再挑吧。”仙女開口說,“別絕望,還剩兩樣禮物,記住我的禮物中隻有一樣是寶貴的,而且你很幸運,它還在這兒呢。”
“財富,它就是權力!我真瞎了眼呀!”那個男人瘋狂地叫喊著,“現在,我終於挑選到生命中最有價值的禮物了。我要揮金如土,大肆炫耀。那些慣於嘲笑和蔑視的人將匍匐在我的腳前的汙泥中,我要用他們的嫉妒來喂飽我饑餓的靈魂,我要享受一切奢華,一切快樂,以及精神上的一切陶醉,肉體上的一切滿足。我要買名望、買遵從、買崇敬——一個庸碌的人間商場所能提供的人生種種虛榮享受。在這之前,那些糊塗的選擇讓我失去了許多時間。那時我懵然無知,盡挑那些貌似最好的東西。”
短暫的三年過去了。一天,那個男人坐在一間簡陋的頂樓裏瑟瑟發抖。他衣衫襤樓,身體憔悴,臉色蒼白,雙眼凹陷。他一邊咬嚼一塊幹麵包皮,一邊憤憤地嘀咕道:“為了那種種卑劣的事端和鍍金的謊言,我要詛咒人間的一切禮物,以及一切徒有虛名的東西!它們根本不是禮物,隻是些暫借的東西罷了。歡樂、愛情、名望、財富,都隻是些暫時的偽裝,它們永恒的真相是痛苦、悲傷、羞辱、貧窮。仙女說得一點不錯,她的禮物之中隻有一樣是寶貴的,隻有一樣是有價值的。現在我知道,與那無價之寶相比,這些東西是多麼可憐卑賤啊!那珍貴、甜蜜、仁厚的禮物呀!沉浸在無夢的永久酣睡之中,折磨肉體的痛苦和咬齧心靈的羞辱、悲傷便一了百了。給我吧!我疲倦了,我要安息。”
仙女又出現了,而且又帶來了四樣禮物,但卻唯獨沒有死亡。她說:“我把它給了一個母親的愛兒——一個小孩子。他雖懵然無知,卻信任我,求我代他挑選。
你沒要求我替你選擇啊!”
“哦,我真慘啊!那麼留給我的是什麼呢?”
“侮辱,你隻配遭受垂垂暮年的反複無常的侮辱。”
人是什麼
【俄羅斯】謝·路·弗蘭克
人是什麼?對於我們的人生觀來說,這個問題的重要性不亞於神的觀念的意義和神的存在的問題。對於我們來說,從前麵的論述中可以清楚地看出,這實質上是同一個問題,隻是從另一個方麵來講而已。
人同時屬於兩個世界,仿佛是它們會合和交叉的地方。一方麵,人是“自然的”活物,是動物的、有機的世界中許許多多個品種之一。人通過自己的身體和通過內心生活(因為人的內心生活受到生理過程的製約,而且一般說來要受自然規律的支配)。
屬於自然界或者世界,以比較一般的形式來說,屬於我們所說的“客觀現實”。另一方麵,通過自己的自我存在(因為它是自為的和自顯的實在),人屬於另一個世界——實在的世界,而且紮根於它的深層。盡管人由於自己精神上的盲目性而總想否認或避而不談這種二重性,僅僅從自己外露的方麵觀看和理解自己,而在這個方麵他隻是客觀現實的微不足道的一個小分子,盡管相應的哲學理論十分流行,不帶偏見的現象學分析卻以不容辯駁的說服力表明,隻有通過自己對這兩個異類的世界的不可分割的參與,人才能擁有自己的存在的正常的完備性。人和動物的基本的、決定性的區別正在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