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章 給抱怨生活者的信(1)(1 / 3)

有些人心先老了,別的人精神先老;有些人少年斑白,但後時的青年保持長久的年輕。

對於許多人來說,生命是一個失敗,是一種在他們心裏咬齧的毒蟲。讓他們看透了他們的死,卻是更大的成功。

許多人永不會甜熟,他們甚至於夏天腐爛,但怯懦使他們固附在枝頭。

生命的歸宿

【奧地利】弗洛伊德

我們當然有著思想準備,把死亡看成生命的必然歸宿,從而同意這樣的說法:每一個人都欠大自然一筆賬,人人都得還清賬——一句話,死亡是自然的,不可否認的,無法避免的。而實際上,我們則習慣於用言行表明:情況不是這樣。我們表現出一種明確的傾向,試圖“暫緩考慮”死亡,或者從生活中將它排除掉。我們總是想把死亡藏起來,秘而不宣。我們甚至還有這麼一個說法:“想到某種事就像我們想到死亡一樣。”當然,這是提倡自己死亡時,自己能看得到,我們實際上是作為一個旁觀死亡的人而活著。

至於他人之死,文明人都小心翼翼地不當著別人的麵提起。隻有兒童不顧忌這些條條框框,他們肆無忌憚地互相威脅對方會死、甚至當著心愛者的麵談論死亡。

比如:“親愛的媽媽,你死了太可惜。不過,你死了之後,我會做這、做那。”如果別人對自己不壞,文明人是不會談論甚至想到別人死亡的,除非他是一個以同死亡打交道為職業的醫生、律師或者類似的人。如果他人之死會給自己帶來自由、金錢、地位方麵的好處,文明人更不會談論這人的死。當然,我們對死亡的這種敏感仍無力捉住死神之手。當死神之手落下之時,我們在感情上會受到震動,仿佛我們完全被破滅打垮了,於是,我們習慣於強調死亡的偶然性——事故、疾病、感染和衰老,這種習慣暴露了我們修正死的含義的努力,將必然性修改為偶然性。眾多人同時死去對我們來說特別可怕。我們對死者本人采取了一種特殊態度,就像是向某個完成了特別困難任務的人表達出敬意一樣。我們對死者的評價往往也是揚長避短,提出這樣的要求:對於死者宜隱惡揚善。因而無論在悼詞中還是墓碑上,隻寫下對被懷念者有利的話語。這似乎也是理所應當的了。死者已不需什麼尊敬,但在我們看來,對死者的尊敬比對真理的崇敬更為可貴,甚至勝過對生者的尊敬。

文明人這種慣常的對死的態度在自己心愛的人——妻兒、兄弟、姐妹、親朋好友——死去的時候,達到了高潮。此時,我們往往痛不欲生,我們的一切希望、自尊、快樂都隨著死者進入了墳墓,任何事情都不能給我們以安慰,任何東西都不能彌補愛人之死給我們造成的損失。這種行為表明,我們似乎也像阿什拉部族的原始人一樣,心愛的人死去,自己也必須跟著去死。

我們對死亡的這種態度也深深影響著我們的生活。如果我們不能在生活的遊戲之中對生活本身孤注一擲,生活便顯得貧乏,毫無意義,平淡而膚淺。這正像美國人調情一樣,從一開始雙方就知道一切都會十分順暢。這樣的調情與歐洲大陸式的談情說愛剛好形成對照,在歐洲大陸,談情說愛的雙方一開始就須記住引起愛情的嚴重後果。我們易於受到感情的束縛,人死之後,往往悲痛欲絕,這使我們不願意想到自己會有危險,也不願設想同自己有關的人會遭到什麼不幸。我們不敢從事帶有危險性然而又是必須做的工作,諸如在空中飛行,遠征到他國,實驗爆炸物等等。我們不敢設想自己會遭到不幸,因為,如果災難降臨,誰能彌補母親失去兒子、妻子失去丈夫、孩子失去父親這樣重大的損失?我們總是從一切事情中排除死亡,也隨之排斥了很多東西。

所有一切的必然結果,便是我們力圖從虛構的世界中,從文學和戲劇中,尋求某種東西,給貧乏生活以補償。在這裏,我們見到了知道該怎樣去死的人,以及能夠殺死他人的人。隻有在這裏,我們才將自己同死亡協調起來,經曆了人世滄桑,我們自己卻仍然安然無恙。人生就像是弈棋,一步失誤,全盤皆輸,這真是令人悲哀之事;而且人生還不如弈棋,不可能再來一局,也不能悔棋。在文學的領域之中,我們找到了我們所渴望的那種多樣化的生活。我們似乎隨著某一特定人物的去世而死去,而實際上,他死了,我們還活著。我們隨時準備著在下一個人物死去時,自己再次象征性地死去。

思考是生存的一部分

【日本】中村雄二郎

我們降生到這個世界上來,都要度過自己的一生。不管境遇、環境及條件怎樣不同,都要走完自己的人生之路。既然生下來了,必定就要活到死。生下來並不是我們的意誌,但活下去卻要靠我們自己。即使這是不合理的,也不能不認可,這是問題的出發點。那麼,既然我們活著,就不可能無所思、無所想。我們在童年時代,在對一切都漠然置之時,或對某事凝神忘我時,確乎也有過不思不想的時候。

但是,即使有,它也不可能總持續下去;而且,縱使是這種似乎不思不想的時候,當你仔細回顧一下,會發現其中往往存在一些雖是片斷零散卻數量頗多的感受、想法。大家都聽說過“無念無想”這個詞,實際上,這並非說什麼都不想,而是指缺少邏輯嚴謹的思考,或是指除卻了私心妄念的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