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認為獨立於身外之物的自足是重大的好,但並不因此就隻過拮據的生活。
我們的意思是:當我們沒有很多物品時,我們可以滿足於少許的物品,因為我們真正相信:隻有最不需要奢侈生活的人才能最充分地享受奢侈的生活。一切自然的,都是容易獲得的;一切難以獲得的,都是空虛無價值的(不自然的)。素淡的飲食與奢侈的宴飲帶來的快樂是一樣的,隻要由缺乏引起的痛苦被消除。麵包與水可以帶給一個人最大的快樂,如果這個人正好處於饑渴之中的話。習慣於簡單而非豐盛的飲食,就能給人帶來健康,使人足以承擔生活中的必要任務,使我們在偶爾遇上盛宴時能更好地對待,使我們不懼怕命運的遭際。
當我們說快樂是目的的時候,我們說的不是那些花費無度或沉溺於感官享樂的人的快樂。那些對我們的看法無知、反對或惡意歪曲的人就是這麼認為的。我們講的是身體的無痛苦和靈魂的無煩惱。快樂並不是無止境的宴飲狂歡,也不是享用美色,也不是大魚大肉什麼的或美味佳肴帶來的享樂生活,而是運用清醒的理性研究和發現所有選擇和規避的原因,把導致靈魂最大恐懼的觀念驅趕出去。
所有這一切中的首要的和最大的“好”是明智,所以,明智甚至比哲學還更為可貴。一切其他的德性都是從理智中派生出來的,它教導人們:如果不是過一個明智、美好和正義的生活,就無法過上愉快的生活;如果不是過一個愉快的生活,也不可能過一個明智、美好和正義的生活。德性與快樂的生活一道生長,兩者不可分離。
你認為誰能比這樣的人更好呢?——這個人關於神有虔敬的觀念,對於死毫不懼怕;他仔細思考過自然的目的,知道“好”的生活很容易獲得;他知道壞事不會持續很久,強度也不會很大,他嘲笑被人們視為萬物的主宰的東西——所謂命運。
他認為有的事情由於必然性而發生,有的來自偶然性,有的是因為我們自己。他看到必然性消除了我們的責任,偶然性或運氣則變化無常,而我們自己的行為是自由的,一切批評和讚揚都必須與此關聯。即使追隨神話關於神的意見也比受自然哲學家的“命運”觀念的奴役要好得多,前者至少還給人以一絲希望:如果我們敬拜神、祈求神,就有可能免遭災難,而後者講的必然性是無法向它祈求,使它發生任何改變的。再者,他也不像許多人那樣認為偶然性或運氣是一個神,因為神不會做混亂無序的事情:偶然性也不是事物的一個不確定的原因,因為偶然性不可能給人們帶來好事與壞事,讓人生活得幸福,雖然大的壞事和好事可以開始於某種偶然事故。應當認為:運氣不好但是智慧的人勝過幸運的蠢人,因為在行為中擁有正確的判斷的人即使沒有成功,也比借助偶然機遇成功的非理性的人要好。
你以及你的同道要日日夜夜思索這些道理以及相似的道理,這樣,無論你是在醒的時候還是在睡著的時候,就都不會感到煩惱,而是像神一樣生活在人當中。因為一個生活在不朽的福祉中的人已經不再像要死的生物了。
唯一真正幸運的人,是那些以工作為樂的人。
【英國】溫斯頓·丘吉爾
在我看來,世上幸運的人——唯一真正幸運的人,是那些以工作為樂的人。這類人並不多,起碼不如人們常說的那麼多;並且,作家也許是其中最重要的組成部分之一。從幸運這個角度來說,他們至少享受著生活中真正的和諧之樂。我覺得以工作為樂,是人們值得為之奮鬥的一種崇高榮譽;別人會羨慕這些幸福的人,這也不足為奇,因為他們在快樂的激情裏找到了生活的方式,對他們而言,工作一小時,也就是享受一小時,休息——甭管多麼有必要——都是讓人厭煩的插曲,甚至連休假也差不多是一種損失。一個人寫得好壞與否,寫得或多或少,如果他喜愛寫作的話,就會享受其中謀篇布局的樂趣。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清晨,伏案寫作,不受任何人打擾地坐上四個時辰,加上有足夠的上好白紙,還有一支“擠壓式”妙筆——這才是真正的幸福。能有一份愉快的職業讓人全身心地投入——此願足矣!
管它外麵發生什麼事!下議院盡管做想幹的一切,上議院也可隨便:異教徒或許在世界各個角落怒火洶洶;美國市場大可一瀉千裏,證券下跌:女權運動興起——所有這些都別管,無論怎樣,我們有四個小時可以逃脫這無趣病態專製混亂的塵世,用想象的鑰匙開啟藏有大幹世界所有寶物的櫥櫃。
如果說作家沒有自由,那麼又有幾個人是自由的?倘若他沒有安全感,又有幾人是安全的?作家的工具再普通不過了,極為廉價,幾乎沒有什麼商業價值。他不需要龐大的原材料,不需要精密儀器,不需要別人鞍前馬後地服務。他的職業隻靠自己,不靠任何人;隻操心自己,任何事都無所謂。他就是一國之君,自給自立。